它打了哈欠,晃头晃脑地甩了几甩,眨巴了眼地看看我,才一扫迷惑精亮眸子地挨过来。
不知是不是跟在时欢身边已久的缘故,抑或是浴香浸过澡,它一身干净毛发兀自蓬松地散发了凉寒冷香,幽沁而来地令我心生了恍惚贪恋。
顺着青毛小狐狸的毛发,见它半分不生疏地尽显讨好与亲昵,想不明白它是何时窜来。
似是还有倦然懒意,它贴在怀中寻了个舒适姿态赖着不动,惹我顺着顺着,眼皮生倦,黏住昏沉跟着要睡去,外间忽地有了喧闹之声。
“长公主,且送到此吧。”
何用久违的音气不卑不亢地传进来,我惊却懒散,掀了纬帐要去寻她。
殿外自大门处涌进了人,两人一走地抬着堆满简书的小案,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殿中侧书房。我跟眼而视,由着旁侍的两名宫女伺候穿上衣襟,于眼前景象生了疑惑。
内侍抬着简书也罢,怎地还抬着一个裹了层棉被的奇怪物件进来?
“这么大的动静还闹不醒一个妖精么,今儿本公主就要瞧瞧她到底生了个怎般模样,至于把父王迷了一个昏天暗地,日日守了她也罢,如今竟是连个伦常也不顾了!”
我皱紧了眉,耳际刮着清脆的责难之声,方是于伦常两个字之中凛冽了眸,殿外踏进一个高髻长眉三十些许的妇人来。
远远见上我,妇人凤眼撩长地皱了眉,随手褪去外间落雪的玄色大麾,内着在身的玄黄锻锦华丽倾泻而来,端地是个凛然华贵的气扬姿态。
本是一张精巧细致的脸,此刻揣着疑惑的凤眼仔细打量我,随着打量的深入,那殷色朱润的唇角渐渐抿成了线,挺傲的鼻梁压下去,突衬出眼底的薄怒深陷,咬牙切齿地冷叱道,“好一张惑人之颜,果如那青陵台的贱人,一骨子的尽是下贱心思!”
听她辱及母亲,我蹭地侧踏挺背,怒火冲烧,寒道,“贱人说谁!”
她张口正要反驳,随即反应过来,咬紧唇际,羞恼的眸光直若刀锋而寒,甩过长袖气势汹汹冲来。
“啪!”
未曾料想她会不顾场面礼数,一巴掌打的力重,来的又是快,我躲不及地挨了一个左脸的实诚麻木,眼前泛黑地气极硬撑,好在立时为人扶住了,正是不知何时进来的何用。
“公主!”她急切而唤,眼圈儿跟着通红。
“打的好!”
突地一声正气喝来,清濯地震散了我本要安抚何用的心,循声而去,原是那堆简书案几生变,裹着的棉被为人掀落,走出一个身着麻布棉履的见老男子来。
“先生?”
不是先生还是谁来?
我心下狂喜,方是想过去见礼,岂料先迎上的是先生他一双格外冷清生厉的眼。
不过一年时日,先生竟是老的厉害,他本不过四十出头,眼下却似一个六甲老子,拖着百年枯干也似的身子骨立在数尺之外。
瘦削在他颜上生了根,盘根错节地突兀出恪眼的颧骨,深陷的眼陌生起来,让我有种无论如何也亲近不了他的错觉。
“先生……”
我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何要说上一句‘打的好’!
“到底是老先生明理!”华贵女子咬牙冷笑,不屑瞪着我道,“教出一个狐媚子学生,怕是也累的先生为天下人耻笑了罢!”
“长公主,您未得大王之令私闯夏公主寝殿,可又是尊王忠孝了?”到底是何用全心顾我,见不得我任人欺负,立时呛声反驳了回去。
“闭嘴!何时轮到你一个贱婢与本公主面前放肆,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了事!”长公主厉喝,凤眼尾角扭曲,端端坏了一张精致的容颜。
“谁敢动我的人!”殿外内官进的急,我也吼的急。
虽是惊·变先生对我的态度,但要动了何用,还轮不到她一个我见都未曾见过的长公主来。
时欢走时,曾提及宫内人心复杂,此刻为长公主逼迫至此,我虽依言忍耐,却也不能当真让她动了何用去!
“呸!你的人?轮得到你一个青陵台的贱种来我商丘王宫撒野!”长公主扭身踏前,大挥衣袂长袖喝道,“都给我滚进来,今日谁敢抗了命,都给我卸了脑袋去!”
我从未如此恼怒。
本该尊她一声王姊,可她从进门到现在,先是辱及母亲迫及何用,此刻又将我置于人前辱骂,我虽不贵于人前,却也从未受过此等屈辱,当真气炸了心肺,不甘示弱地迎前,以左手格住她再要打我耳光的右手,厉喝道,“青儿!”
小狐狸蹭地从纬帐窜出,青光匹练地扑到长公主身上。
我随手推开她,由她跌在地上翻滚乱扑,冷眼冷瞥之下,不过片刻,她已狼狈地披散了高髻,胡扯挥挡地只顾了哭叫哀嚎。
好在小狐狸识人,并未当真下了狠手,不过是挠了她几抹血痕,把那一身华贵衣衫撕的狠了,才让场面看起来有几分骇人罢了。
“阿折……”
一声怅然久违,我站不稳地转眼而去,先生已踩下绒毯站定,眼眸冷冷,像是在看一个极为厌恶之人,抿下唇角冷道,“你果然变了模样……”
我跌进透身而来的冰寒中,抵着何用,惶然无力道,“青儿,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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