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似乎连这林风也变得温柔了几分。
“天香……”
未待天香应声,一股突然的力道便将她催促着迎上那人怀抱。
“天香……”
那人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字,臂弯也随着耳边的呼唤逐渐收紧,顺便也一寸一寸将她的理智拔除。
她抱得着实有些紧得过分了,过分到天香似乎能一一感受那人身体的起伏,不放过一点细节。依着身体的记忆,一道暧昧的曲线一瞬便映入了她的脑海,不住得教她想入非非。
“怎么了……”她问得无措。
“你刚才不是问我如果人生最后三天我会想做什么?”
“嗯……”
“我想说。”
说罢,那低哑声线喷散的热浪未全数散去,冯素贞便与她分开些微距离,面向而立,桎梏她上臂,眼神迷散且炽热,直直将她盯着。
“天香,我想告诉你。”
天香慌乱受着那人眼中的迫切与痛苦,以及其它一些她如何也觉得陌生的情绪,她只隐隐觉得有些危险,摸不清源头,便也没了答话的思路,只由着心中擂鼓之声的怂恿,甚不加躲避。
“如果人生还剩最后三天……”
唇瓣倾覆而下。
须臾,唇齿之间萦绕的已全然是些女儿的软香,涌进鼻腔,呛人得很。
酒坛蓦地落地了,那一声响天香却一点也未听闻。眼前的白光刺痛了她的双眼,连她最后一点神志也将其夺走。
天启三年四月初九,妙州城郊后山,冯素贞吻了她。
酒坛正顺着迟缓的坡度向山下的方向游去,不过几丈距离,便磕上了某人足尖。
冯少卿将坛子捡起,看一眼身旁李兆廷的脸色,轻咳一声。
随后,少女便推开了另一女子,携飞红落荒而逃了。
李兆廷瞥一眼公主穿梭进林间的背影,遂望去冯素贞的方向。
而那人竟只是立在那头,态度从容,朝他二人清浅笑笑,任凭他如何找寻,也未发觉任何一点歉意,或是狼狈的神色,只一点不易察觉的赧然浮现。
冯素贞信步走去,与他颔首示意。
李兆廷做不到她那般泰然自若,无论他如何伪装,面色总归是有些僵硬的,便回以颔首,紧了紧手里祭拜的物什,与她檫肩而过,走去先生的坟前。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这一词句,几日前,当冯少卿询问兆廷是否与素贞之间出了劳什子嫌隙时,他便哀郁将其念道,说是出自素贞之口,他却万万不敢去信。
冯少卿多少也年逾半百了,他自认古板,今日见她二人相拥竟一点没有讶异。
如何说道呢?尽管他这个父亲向来不称职,累年往尔,自己儿女的那点心意、那点郁结却着实是无以忽视的。
“爹,你来了。”
冯素贞上前接过冯少卿递来的酒坛,跟他身后,走到树荫下的暗处。
他背手于身后,沉默许久终究是没道出半句,如鲠在喉,几番挣扎只颓然叹了一声。
什么天伦之乐,偏偏好事多磨,乐极生悲,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说到头,只怨他咎由自取罢。
“爹……”
“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冯素贞噫噎,一道苦涩上涌,冲去了她多余的后话。
“走吧,公主该等着急了。”
“爹……”
“快去吧……”
经年而过,他已心软了许多,纵使再没了当初断去她情丝的勇气,当下,却着实无法给予衷心的一点支持,便顺势没了作为,任她放浪形骸,不加插手。
树林中,他远远望着,待一点见不着了女儿的背影,方才转身,走出阴霾,踱步到不远处先生的坟前去,悉心祭拜一番。
第25章 乍惊梦
(一)
天香似乎又做了一道长梦。
梦里,她见着了许多人。
满街扰扰攘攘,她看见了李兆廷被扣押着行街而过,看见了那位常嬉笑的老先生僵硬着身板躺在担架上,看见了冯老头异样的目光。
她走在长得要命的街上,穿过了公堂,穿过了山林,立在两座凸起的坟前。正日光锋芒,她敬了一杯冷酒,唱了一曲葬词,也一并拂去了那人眉间半缕愁思。
幽远的曲调飘去了缈缈窎远、无以触及处,恍恍荡荡,似那皑皑冥纸,漫天坠,扑地飞,随风,便如何也触不到苍草新泥,在她头顶,一圈一圈地盘旋。
而后,她被紧紧抱了住,由冯老头和李兆廷目睹着,那人吻了她。
那吻很是柔软。长远的,不深不浅的,却着实是烫人,一刻,便深深烙印在她心口。
点滴须臾而过,由凄厉的叫声夹杂,她逃去了。
远远,不知逃去了何处。
那是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音凄惨不像样,怪是慎人,换去了那词葬歌,似无休无止一般,在她耳边萦绕。
梦同现实一般,蒙上了可怖的浓雾,让她在其中迷了路,层层深林间如孤魂野鬼四处晃荡。
悲喜换替,忽而,她听闻了林景年的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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