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下得山来,何念新连忙打马,往梁京赶去。
这一路披星戴月,何念新终于在几日之内赶了回去。未及她下马,便见别府门口,林秀儿挥着一张纸,喊着:“何师妹!凉城开战啦!你那几个跟去的师兄想掺合上一脚,我们能不能也去呀!”
第95章
怀夏在宫中待了有两月功夫了。
服侍她的小宫女已经习惯了怀夏这个不算正经主子的小姑娘不爱让人伺候这件事, 已经极少跟着了, 都是远远缀着, 顶多不时投来一眼。因而, 怀夏近些日子倒是能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了。
暖阁外是太后命人精心打理的一处小花园,这几日花开得正娇艳。只可惜好花少人赏, 太后这几日忧心忡忡地,得怀夏哄着劝着, 才偶尔能来这小花园内散散心。至于往年的赏花宴之流, 太后更是一句话就给免了, 只道是前线正交战着,宫中怎可耽于享乐。
此日此时, 怀夏便正独自一人在小花园中赏花。说是赏花, 她也不过闲散地坐在亭子里,舒展着伏在石桌上,半分形象也无。她在这宫中长大, 这却是她头一回在宫中还能这么自在,不用管什么仪态威严。
石桌有些凉, 而怀夏贪着这股凉意, 也是为了掩住自己的面容, 不教远处的那几个宫女瞧见自己在深思。
怀夏正在梳理着这些时日里的所见所闻。她这几日见过一圈后宫妃嫔、皇子皇女们,多还是老样子,只是淑妃的傲气倒像是磨平了不少,二妹渺云却似是被禁了足。德妃的肚子大了起来,步履蹒跚, 太后却似乎没因这即将降世的新孙多添喜色。向来贤德的皇贵妃眉宇间似有几分焦躁,只是话语里滴水不漏地,怀夏猜不出缘由。
千曲是真的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两个皇子却似乎还是老样子,大皇子那一日代父犒三军归来,虽是在大军前软了腿肚子,但现在瞧着倒像是很高兴的模样,还跟太后面前撒娇,说什么他未来要上阵杀敌之类的话。怀夏听了几耳朵,颇有些想笑。
只是今上近些时日极少来太后面前,偶尔有那么几次,太后也尽量叫怀夏避开了。老太后并没有说明原因,怀夏也没闹着说想面圣的胡话,太后让她回避,她就自觉退下了。
这一日便是今上来太后面前尽孝,还带着千曲在身边,似是刚从书房那处来。怀夏偷得这半日闲暇,将后宫这些人数过一遍后,正盘算着谁得意,谁失意,而这些后宫女子在朝堂中又有谁作依靠,这些人拉帮结派,谁跟谁是一路,谁又跟谁水火难容。当然朝堂那些事,怀夏也不过是从她九王叔和贤王叔那里听来的,浸淫未久,算不得多熟知,数起来还有些慢。
好不容易梳理清晰了,怀夏便想着掏出纸、笔来,写给何念新看,又失笑了。这一回可没有聪慧的思思给两人传尺素了。
倏然,怀夏只见一片黑影笼罩在了自己头上。
她抬起头来,却见千曲正站在自己面前,一张原本最爱笑的小脸儿上没半分表情。她愣正片刻,赶紧起来一礼,唤:“公主。”
身后是千曲身边的宫女,赶紧追上来,哎呀道:“公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呀?陛下叫您过去呢。”
千曲歪了歪头:“我瞧这儿趴着个人,便走进了瞧瞧是谁,原来是皇祖母身边的梅姑娘。既然父皇叫我,那我自便立刻回去。”
言罢,她仿佛来这儿只为了确认怀夏不是什么可疑外人似的,转身一甩手,便跟着宫女离去了。
只有怀夏知道,千曲那不经意地一甩手,却是丢了一个小小的纸团出来。怀夏低头又是一礼,恭送千曲,顺手将那纸团攥在了手心里。她有些好奇千曲会写些什么。
怀夏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趁着宫女睡熟在了外间,才推开一点窗,就着漏进来的月光,把纸团展平了。
光是打头那“姐姐”二字,就叫怀夏差点没忍住惊呼出来。末了却是会心一笑,没想到自家娘亲没把自己认出来,千曲却有这胆色,敢认下自己便是按理说该死在和亲路上的清平公主。
瞧得出千曲写得匆忙,字迹潦草,也没有说些什么多想自己一类的话,简单的一声称呼之后,便将怀夏离开后宫中发生的事写给了怀夏看。
大致上来讲,倒跟怀夏这几日观察所得相近。只是千曲却告诉了怀夏最重要的消息,今上似是病了。
今上正值壮年,一向是身强体健,又爱惜自己,常唤太医来请,这么多年以来,并无大碍。只是最近这几个月,他才开始时常头疼,一日里总有那么小半日神志昏昏。宫中所有太医都被召来,却没有一个人能瞧出问题的,只道是今上恐怕是思虑太重,操劳太过,导致的一时颓靡,给开了安神药,略作缓解。
“父皇疑虑,怕是有人下毒。”千曲最后写道。
这信就写到了这一处,连个落款也无。怀夏翻来覆去,也没瞧见下文。她站起身来,刚想将窗掩上,却瞧见月下,太后竟披着披风,远远眺望着什么。
怀夏心头一紧,暗道自己还是大意了。此处并非是玉鸢宫,她合该再小心一点。幸而太后也没注意到这边的窗竟是开着的,怀夏小心地将窗掩上,将千曲那信合着几张恭纸一道丢进了恭桶侵着,怀夏才钻回被窝里睡去。
睡梦并不安稳,梦中是大漠高山,万里河山,晴空历历,不过片刻,便乌云蔽日,风雨欲来,山河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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