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市里人。他爹病得死去活来,他不理不管,光让他娘伺候。可他却三番五次去医院抢着给一个好看的姑娘输血。你想,这是啥道理?”
云英正想搭话,卜三到来,他黑着脸,瞪着眼,带着挑衅的口气说:“云英,替我拉两趟,我喘喘气儿。”
云英脸一红,看看卜队长,又看看陈组长。一个黑乎着长黑脸,一个眉间锁个大疙瘩。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光想闹别扭。
卜队长拿起铁锨敛灰;云英去拉沙子。
卜三看透了,陈组长派他拉沙子,是调虎离山计。他生气,憋气,醋气。但他是人家的“社员” ,不得不听指挥。正如他的社员不得不听他的指挥一样。让我拉,我就拉。可我一离开,你他妈的就跟云英亲亲热热,嘀嘀咕咕,打的啥主意?真是他娘的“吃腥猫” ,想抄我的后路,你算老儿,没那么容易!
他一言不发悻悻地翻动灰沙泥浆。
陈立君到底是“领导” ,应该宽仁大度。他谦和地配合卜三和灰沙。好似根本没和云英谈过什么。
云英看出来,卜队长和陈组长不和睦,每在一起,不是你黑脸,就是他撅嘴。你们俩谁也不欠谁的账,谁也没有吭骗谁,闹什么意见?
人,男人就是怪。女人呢?女人也怪。早晨遇到的那个矮娘们,说卜队长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个陈组长也说卜队长黄鼠狼给鸡拜年。那“鸡”不是指的自己吗?这明明是骂人呀!我是鸡,你们才是鸡呢。
腻歪事还多着呢!
“临时工” 进省城目的不一样。有的为挣钱养家。有的是捞“临时工”的桂冠,抬高身价,搞个好对象。有的是以“临时工”作跳板,再向正式工过渡。有的就是为了在省城开开眼,欢乐欢乐。但不管那一种“临时工”都坚持有钱就干,没钱就散的原则。不像那吊四个兜的大大小小的干部。嘴里高喊:“革命么,不为名,不为利,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实际上谁长不上工资谁闹情绪。
今天中午,陈氏部下的临时工,东一摊西一摊吃饭。陈工头两手拍拍巴掌,高声宣布:
“大家吃完饭不要离开,领工资。现在工资分到组里了。一人一包。包上写着钱数和干活天数。还有一件好事,今天下午四点下班,休息半晌。”
临时工听到通知,好比结婚一样高兴。有的吱吱吹口哨,有的互邀去饭店“米唏”一顿。溢出一种狂劲。
“陈立君,你小子比狗屄还夹。今天领了钱不犒劳大伙,这位妹子还没有会过你的餐呢?你说吧,掏多少?”
将陈组长军的瘦小子,名叫高才。二十三岁。华荣制药厂老工人高杰的独生子。长脸。长眼儿。细腰,扭动如蛇。小个子,爱出风头,鬼点子多得要命。因耍流氓曾劳教过二年,什么都不在乎,他大咧咧又抠陈组长的钱。
陈组长一手胡拉脑袋,笑眯眯,呲着牙骂道:“你们几个铁公鸡,老捉我的大头,你们掏多少?”
“别他妈的小看人。拔根汗毛比你腰粗。我掏五块。”
他叫王豹。二十三岁。郊区大里人。公社屠宰员王大力的宝贝儿子。上过三年小学,退过三次班。学文不成,学宰猪又怕寻不上媳妇。他凭着爹送肉托门子当上“临时工”进了省城,学了一手抹墙技术。该人长相特殊:坠腮、圆顶、三角眼呈“八”字形,鲇鱼嘴,说话似蛙叫。他的脖子和脑袋一样粗。晚上一看,好像一搂粗的树桩。此人生性凶残,有一股子野性。此时他掏出五元票子,两指夹着,在陈立君面前一股劲晃动。
这时有一个细高挑,驼背、窝髅眼的小伙子喊道:“我———我,我五———五块”。他伸长脖子,说话咳咳巴巴不利索。他是华荣制药厂基建科长刘关希的内弟。二十四岁。叫朱民。
鬼机灵高才趁势将他俩的钱接在手,说:“会餐总理还是我当。掏多少?自己报。”
“别他妈的光贫嘴,你掏多少,我掏多少。”
此人名叫王二歪,中等个儿。短脸。下兜齿。下颏前伸。二十三岁。北新区公安局刑警科长赵至的小舅子。兄弟五个,难以娶妻。特来省城投靠姐夫。他当临时工的唯一目的,就是诓媳妇。别看他是临时工,但颇有优越感。爱吹大话,自认为是这帮人的“头”
“我怎能和你当大哥的比。我和你掏一样多,大哥面子那里搁!”
这位大哥被推到“上座”,他翻腾着口袋,打算掏出十块,露露脸。可是一想还得攒钱娶媳妇,又把十元钱掖回去。
高才接过钱,手指刮着鼻子羞这位大哥:“好家伙,差一点呶出屎来!啊,对,弟兄们,这次聚餐可不能忘掉‘十里香’、‘雪花膏’。众位老兄在此等候,待小弟前去找二位“坤角”要钱。
太令人高兴了。高才给那两人要了钱,会餐更丰盛,而且有了“坤角”陪伴。高才这小子肚里蛆虫多。二歪怕他捣鬼,笑着威吓说:“你小子敢捉弄我们,小心你的屁股!”
高才一面走,一面扭回头来做鬼脸:“我要捣鬼 ,请众位大哥砸烂我的蛋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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