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秀才”身上似有勾引目光的特异功能。华新大街上的女性好像一下全掉了魂儿。眼珠一看到他就定格了。呼吸也似乎停止了。走路的打了“立正” 。卖菜的忘了拿菜。正谈话的,停了嘴巴。骑自行的好像看到了“红灯” 。一位母亲好似七仙女被董永粘住,孩子用力拽她四次手她都不知道。商店里的姑娘把脸贴在窗玻璃上,鼻子压得直想出血。一群姑娘装作逛街尾随后边。
这支另类队伍犹如大马戏团的活广告,没有敲锣打鼓吹洋号,就搅动了整个华新大街……
华新饭店,装修考究,壁画犹新。东墙:叶秀干挺,翠竹如洗;南墙:山清水秀,风光旖旎;西墙:群山茫苍,长城逶迤。大厅内:杯盘叮当,人声鼎沸。
一行九人,走进厅来。大厅内空气好像一下凝滞。男男女女站起身来,一齐向他们张望。
漂亮而年轻的女招待员,几乎忘了她的职守。手拿着菜谱凝眸呆看“洋秀才” 。 待王豹一声叫:“掌柜的,坐哪儿?”她才回过神来,脸儿腾一下红了。
“里边有雅座,请吧。”
这间雅座,确实雅致。墙裙翠绿,屋顶雪白。餐桌硕大,上铺红花儿台布,摆放着高级茶具和透明高脚酒杯,周围是明晃晃一圈电光椅。
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一盘毛巾,供擦手使用。
一会儿,服务员又送来茶壶和九个茶杯,供饭前小饮。
一会儿,服务员又送来菜谱儿,让选点菜肴。
一会儿经理赶来接见,热情一一握手。
会餐高才主管。两瓶古恋春,两瓶尖庄古曲。每人点一个菜。云英壮着胆,仰着脸,豪迈地要了她最理想的一道菜:“我要顶好吃的肉沫炒豆腐。”
轰!引起一阵大笑。“十里香”差点摔下椅子去。王豹张着鲇鱼大嘴,哇哇笑得混身肥肉打哆嗦……这群“土建筑队员”忘掉自我,忘掉烦恼,能够在高级华贵的华新大饭店会餐,真正感到人生的满足、生活的快乐。他(她)们好似十九世纪巴黎浪漫文人的沙龙聚会,充溢着盲目的热情与豪放无羁,张扬着强烈的个性与原始的粗犷,灵魂里冒露着罗曼蒂克的朦胧而又蒙昧的美妙憧憬。纵然哥儿姐儿不知什么叫沙龙,更不知他(她)们的沙龙于古于今太另类又太不上档次。
大家对如何喝酒争论不休。有人说一次三杯,女的不干。有的说玩“鸡虫虎棒” ,有人嫌俗气。王豹说“划枚” ,女的都不会。最后高才说:“‘洋秀才’学问深,有鲜招儿,听听他的意见。”
“洋秀才”似乎胸有成竹,他说:“酒要喝好,也要玩好。我提一个办法:能给大家帮一手忙的可以免喝。能露一手特殊本事的可以免喝,做不到的男罚三杯,女的罚一杯,不能喝可以找人替。行不行?”
大家一致说:“好”
王豹早已按捺不住,高声嚷道:“妈的,咱干别的不行,二百斤的大活猪,不用别人搭手,我一刀可以杀死它,捅二刀算我熊,谁行啊?”
大家互相看看,比不过,喊了声“免”
王豹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干了,他说:“我可不免。”
一阵轰笑。
王二歪抬起短脸儿,撅起下巴颏,以高贵尊严的姿态,慢悠悠地说道:
“我本身没啥本事,我姐夫在公安局工作,谁办户口,我能让姐夫大力帮忙。”
他的话对几个“农业户口”有千钧份量。“十里香”“雪花膏”、云英都万分迫切把农村户口迁到省城来。她们对这位似乎握有大权的高傲临时工,十分敬重。
“十里香”娇声娇气献殷勤:“应该免,也要喝,你酒量大,喝!”
王二歪板着短脸儿,端起杯,很有气魄地一饮而尽:“洋秀才”微微笑着,“丑小鸭”皱着眉头。云英满脸浮着甜甜的笑容,一对秀美的眼睛熠熠放光。
朱民一手捞模后脑勺,苦思苦想,他嘻嘻一笑:“我也没啥能耐。我姐夫管基建,让咱建筑队干就能干,不让干就得滚开。”
王豹跳起来说:
“你放的是狗屁,你有门子赶走咱建筑队,算啥能耐,罚三杯!”
“不——不用罚,我喝四个都行。”
高才说:“我会一种特技。不进屋,能取出屋里的鞋帽。”
“雪花膏”嘴一撇,笑道:“去你的吧,当面蒙人,罚他喝!”
“小鬼没见过大神,这叫姜子牙钓鱼。不信咱俩打赌。你得输两只烧鸡,外加一瓶老白干。”
王豹猛拍大腿,哇哇叫:“偷,他妈的偷算啥能耐?喝!”
“洋秀才”笑了,“丑小鸭”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但,云英、“十里香” 、“雪花膏”都感到茫然,钓鱼怎叫偷?
高才理直气壮地问王豹:
“偷小偷儿的东西给公安局,叫好事,还叫坏事,咹?”
“你小子弯弯就是多,愿喝就喝,不愿喝我替你。”
高才连干两个,“谁让你替,想好事,‘十里香’该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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