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画楼见他唇角似有微笑,青丝若雪,容貌同以往相比无有半分变化,只是更加出尘威严,便知他这几年恐怕修为亦是jīng进许多。
又向一旁陵越行了礼,陵越亦十分高兴,见她对师尊崇敬有加,如今破境出关,气势更加慑人,长身玉立,眉心红痣夺目,修为大进,免不了一时想起屠苏若是当日能回到天墉,今时今日只怕也早已成就仙身了,殷画楼见他一时目中黯然,便知勾起了他对屠苏师兄的qíng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陵越回神笑道:“前夜风雷赫赫,天道威严,我与长老们并弟子皆震慑不已,世间修仙者无数,堪堪止步于金丹之境者不知凡几,如今你破境出关,只怕昆仑山其他门派亦有所感。如今既已出关,只怕你今后还有的忙了,我已考虑好了,你出关之后除了天墉城外围防卫尚需加qiáng外,另外还想令你做了执事弟子,在威武长老处指导着弟子们习武修行,于此道上你也是极为擅长的。”
殷画楼见师尊也并无异议,便点头应了,这些事昔年她也是做过的,并无什么困难之处,以她如今修为,作为威武门下执事弟子亦算得上实至名归。
师徒三人当日在剑阁又叙了好些话,紫胤真人亦细问了殷画楼闭关期间种种,见她修为大进后,相较于闭关之前那年的神思不属,如今却是多了几分洒脱随xing,果然是于qíng志一境上亦突破了迷障,心下暗叹,当日芙蕖卦象上那桃花煞亦不知将来应在何处,反复思量了几回,只好暗道如今既是抛却qíng思,但愿他日能心志如一逢凶化吉吧。
自殷画楼破境之后,天墉城在修仙门派中的名声地位更上层楼,当日雷劫过后霞光万丈,连山下百姓都看在眼里,惊惧敬畏之下跪拜不已,一时间来天墉问道拜师者络绎不绝。
殷画楼同紫胤真人一般,皆不在意外间纷扰,自出关任威武堂执事后,重新调整了天墉城防卫,苦思多日,考虑到各人于习武上资质不同,用心不同,又重新制定了一些规则,她于习武之道上从无半点私心,但凡得到师尊点头同意,对门内弟子在剑术武艺上的求教不吝相授,又有一整套修习理论和方法供众弟子们参详,加上她既是女修,成绩斐然,又一派天人之姿,虽是木秀于林,但在天墉城男xing弟子众多的qíng况下,既无什么人敢去计较,也无从计较。
紫胤真人这些年看下来,他这位小徒弟虽是正直肃静的xing子,行事却又与屠苏不同,反倒是与陵越有些相似,秉持本心处事公道的同时亦有些圆融手段,进退之间颇有章法,从未如屠苏当日那般,被一些弟子排挤以至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集中jīng神!手抬高!”玉清被这突然的一声断喝惊醒,忙收敛心神,眼角余光瞥见那人正冷眼看着他调整持剑的手,心中发紧,额上须臾便渗出一层汗来,再也不敢走神。
他入山门尚不满三年,犹记得两年前第一次在演武场看见这位女执事时的惊艳心qíng,如今过了这么久,每每见了仍是会被她一身风华所震慑,一时疏忽了手上动作,便会招来一记眼刀。
这位执事已是金丹之期,修为有成,平日督促弟子要求之严苛,不输给威武长老,于武修一事上又颇有些手段,时日一长,更是令这些弟子又敬又怕,且从眼神到面容,皆如同修了无qíng道一般冰冷,闲时有些长舌弟子们也难免嘀咕,紫胤长老这师徒几人如出一辙的冷淡,令人生畏。
殷画楼正仔细检视几人的动作要领,场外却突然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小弟子,直直冲到众人身边来不及喘匀气息,急急道:“小师姑,山下来了重要的客人,……掌教真人请您快些去天烽阁!”
殷画楼一时有些诧异,招手叫了灵璧过来盯着,转身带着那传话的小弟子往天烽阁去了。
转过天烽阁一侧,便见阶下意外的齐刷刷立了几个身着玄色翻领袍的汉子,虽是低眉顺眼,目不斜视,却是个个身高体壮,彪悍之气外露。
她打量了一番,心中有些猜疑,进了天烽阁正厅,却有弟子来请她去掌教书房,她不知何事如此私密,跟着那弟子进得门去,尚不及行礼,一眼便见到掌教之下左首坐了一名中年男子,戴了纱冠,身着天青云纹宽袖长袍,腰悬一对碧环,玉面短髯,气度儒雅,长眉凤目间,尚留有几分令她眼熟的飞扬跳脱。
“二哥?”殷画楼惊讶之下脱口出声,眼前这一身风流名士打扮的人,不是殷秀松又是谁!
殷秀松在她的诧异中微笑立起身来,昔年上山时,他这位妹妹尚未及笄,如今算来却也有三十多年纪了,此时见她身姿高挑,腰悬长剑,端是英气勃发,竟似双十年华,笑道:“可不就是二哥我吗,同十一娘竟有二十多年未见了,还道你如今怕是认不出我了。”
他这般立起身来,临风之姿,右手负在身后,原本几分风流写意,可殷画楼细看之下,他那左臂却是袖管空空,惊异下一时失语,殷秀松见她模样,淡然一笑道:“昔年在关中一战,遭遇凶险,这条左臂便是那时截去的,你留下的那卷医书,却是保住了二哥一条xing命。”
殷画楼见他笑意盈然,说的轻松,不知为何,多年修行也陡然有些喉头发哽,不及多问,又见他下首两人皆躬身向她行礼。
其中一位中年汉子,玄色长衫,身材魁伟,虎目浓眉,显见得是个武将。其下又有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戴了一顶黑色软脚幞头,着青色圆领袍,斯文俱现,殷画楼未知他二人身份,下意识避让开来,转而向陵越行了礼,又转头问道:“二哥怎么突然来了昆仑?可是家里出了事?”
殷秀松顿了顿,与陵越对视了一眼后轻声道:“开国之时阿爷曾遣人前来,那时正逢你闭关不出,今次命我前来接你,却是…阿爷的qíng形如今不大好,自中风后便每况愈下,只恐来不及相见,阿兄监国已有数年了,此番阿爷有禅位之意,此事机密,故而来的突然。”
言罢指着那汉子道:“观澜是十六卫中郎将,你怕是不认得他,但他父亲你当熟悉的,便是昔日阿爷贴身护卫秦恪秦老将军,这一位是乾元殿司礼内监陈子芳,临行前阿爷亲自吩咐了跟着我来的。”
秦涛并陈子芳昔日在宫中倒是耳闻过殷画楼当年出家的缘由,方才见她进门时天人之姿下眉目冷然,竟是一直未敢直视。
殷画楼闻言吃了一惊,难怪他这般避人耳目,这种事自是不能嚷嚷的尽人皆知的。此时再无有什么可考虑的,她虽然入道多年,但是于这一身血缘却是斩不断,是不能不去尽孝的。
只是还需向师尊辞行才行,陵越见她轻抚剑身默然不语,便知她心中所想,乃对殷秀松道:“只怕还要齐王且留两日再走,师尊进了铸剑阁,只怕明日才能出来,也好叫画楼与师尊辞行再下山去,你看如何?”
殷秀松点头道:“尊师重道,理当如此,原也不急这一两日,况且紫胤仙尊教导画楼多年,殷家无以感激,此次前来圣人也正有意请真人同行回京,只是不知是否有此荣幸?”
陵越有些犹豫道:“师尊向来深居简出,已多年不问世事,此事只怕难以成行。”
殷秀松忙道:“掌教万万不必为难,临行前圣人叮嘱,务必以仙尊意愿为尊,只是还请容我当面拜谒相询。”
陵越道:“既是如此,届时殿下便随我一同前往吧。”
几人又叙了些话,陵越便命殷画楼自安排了几人歇下,殷画楼心中记挂父亲身体,二哥那空dàngdàng的袖管又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只是见他几人风尘仆仆,旅途劳顿,因想着下山路上再问也是一样,这才回了临天阁。
过得两日后,紫胤真人出了铸剑室,殷画楼早已等在书房,向他禀明了qíng况,紫胤真人道:“风云变幻至此,九五之数非是你我所能预料,既是你俗缘未了,终究受父母生身之恩,孝道亦是天道之属,十年供养,却未能有一分报答,此番下山也是应有之义。”
殷画楼问道:“师尊,弟子远离尘世已久,只怕格格不入,且今时不同往日,禁宫多事,未知当如何行事?”
紫胤真人淡声道:“立身持正行事,事事当问本心如何,不过一个真字罢了!”
殷画楼便不再说话,思量间,陵越带着殷秀松等前来拜见,几人便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剑仙,殷秀松同秦涛皆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此时见那上座之人银发红颜,威严天成,竟令人不由自主俯身低首下去。
紫胤真人抬手道:“不必多礼,画楼方才已告知诸位此行目的。此番圣人身体有恙,也理当尽孝膝下。只是我数百年来早已不问俗事,唯谢圣人美意,既有此番师徒缘分,自当尽力尽心,无须再多言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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