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殷画楼在闭关的静室并不知临天阁因一副白海棠花图引起的种种,窗外又有蝉鸣传来,想来已到了仲夏,不知这已是她身在静室后的第几次蝉鸣,她早已不复当日入关时那般焦灼困顿,此刻心静如水,坐定神思,并不觉外间蝉鸣与炎夏扰人。
自闭关的那天起,她几乎每日都要问自己到底要什么,似乎只有一刻不停的的剖心自问,才能平息内心那挥之不去的焦躁感,她只有一刻不停的去想,从前生想到今世,从山下人间烟火想到天上七qíng不动,她尽力回忆自己经历的每一件事,尽力坦陈自己内心最深处最黑暗最不可告人之处,尽力回味师尊这些年来所授予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她不允许自己再让师尊失望,她不知道自己再翻阅经卷中渡过了几个chūn秋,最后才渐渐进入化剑问道之境。
她少年时曾听闻人世八苦中,求不得最苦,她过去的一生短暂,体会到求不得的时候极少,也许是因为求得少,也许是因为所求的并非是最想要的,于是但有求不得,也常能一试之后,劝自己舍弃,又或是转而另寻它途。
如今看来那些也许并不是内心最深执念,qíng之一字最是难解难舍,昔日所生烦恼无非也是自知求不得师尊一个回眸罢了,原来qíng思之求不得往往才总是令人最为痛苦与执着。
师尊曾道前尘已散,何须执着,他数百年枯坐灯下,昔日亲人,朋友,皆入轮回,他早已舍却了qíng之烦扰粘滞,不为qíng动,不为qíng思,洒脱豁达,化身大爱。
当年她倒是无师自通,懂得去劝慰自己将诉求一再缩小,关进笼子,直到消磨殆尽,连笼子也一起消失不见,于是内心能平复如初,怎么这几年来竟是yù望蒙住心志,那笼子不但回来了,就连心魔也越来越大,快要冲破牢笼。
此生修来一段师徒缘分已是上天恩赐,既知太上忘qíng,原本也只是三分敬畏,三分敬佩,三分敬仰,剩下的那一分才算是本心修不去的余孽私qíng,如今因何将这一分余孽放大,险些移了qíng志!若以此身修得圆满,以剑证道,岂非同样长长久久伴与师尊左右,往日那般患得患失着实太过恶形恶状,相比起来,无有格调!
当日拜入师门曾立誓自此静心修行,降妖伏魔,匡扶正义,也曾于师尊面前言道钦佩屠苏师兄杀身成仁,既有当日愿想,就不该再因这点小儿女qíng思动摇道心,今生这段qíng思已无有可能修得一段俗世姻缘,若能求证大道,他日自有千千万万时日可伴师尊坐看沧桑,如此已是最大的圆满了。
不断问道,不断求解,解脱了这患得患失的心境,殷画楼在静室闭关修行的进度一日日有所提高,天墉清气鼎盛之所在,天地灵气之所钟,戒绝五识六感,此身不在尘世,此心不在此身,山中无有岁月,外间时光流逝,静室内寂然无声。梧桐落尽,繁花又开,后山桃林在三月艳阳中又染轻红,含苞yù绽,一晃便不知过了几个chūn秋。
古钧进书房时,紫胤真人正在灯下闭目静思,他轻声上前将书案上收拾了,正yù去东厢点灯,却见他缓缓睁眼,继而吩咐道:“去把陵越叫来,静室内灵力波动大异平常,只怕是画楼将破金丹之境!”
古钧一时惊诧,一时欣喜,道:“主人,这是可喜可贺之事,属下这就去请掌教!”
出了临天阁,古钧奔向天烽阁而去,紫胤真人起身去了后山静室,果然见结界内外灵光大盛,已将整个桃林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他抬头望去,天上已不见星月,只有乌云涌动汇聚,迫向天墉,雷声未至,那股慑人的威压已迫人心魂。
陵越赶来时,见着此等异象,惊异道:“师尊,这是天劫?”
紫胤真人摇头道:“是雷劫,金丹之期乃是修仙十道中的分水岭,破金丹之境,意味着就此脱胎换骨,修百年长生,若渡得此劫,从此便有了上窥天道的资格。”
陵越见那乌云越发扭曲黑沉,裹挟着刺耳的风声,在上方搅动翻滚,此番异象已是惊动了许多长老和弟子,一时都聚在外间,被那慑人的气势所震住,不敢言语,整个天墉一片死寂,唯有那风声越来越大,似龙吟虎啸一般,尽数将后山糙木伏压在地,陵越忧心道:“师尊,画楼闭关六七年,一直无甚动静,今日破境渡劫,可有危险?弟子犹记当日她破开凡之境何其凶险!”
紫胤真人摇头道:“开凡之境为师尚可助她,金丹应劫却是无论如何cha不得手,雷劫转瞬即至,此时只能寄希望于她心志坚定,不在劫中动摇,否则便是神仙在此,也是回天乏力!”
果然,须臾间,那狂风黑云中一声炸雷bào起,劈头便打入静室之内,外人只觉得奔雷之势,磅礴威赫,静激起一阵白光,顿时被刺得目不能视!
而殷画楼此时身心却犹如受千钧之力捶打碾压一般,凌迟之痛不足以形容,瞬间便汗出如浆,湿透衣衫,气血翻涌溢出口鼻,身体由内而外的每一处经脉骨骼肌ròu无一处不痛,却又分辨不出疼痛究竟来自何处,她隐约觉得自己身体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下意识的调动起全部的jīng力去抵抗那疼痛!迎来的是更加难以忍受的剧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那一丝倔qiáng的隐忍翻将上来,使她咬定了牙关,只恐那口元气一泄,便功亏一篑!
外间桃花林已被裹挟在狂风盛光之中,雷声持续不断,一道急于一道,咄咄bī人,不断拷问着她的心志,剥皮沥骨之余似乎每一次都要bī迫她动摇,偏不容许她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紫胤真人已挥袖在人前筑起结界,众人只觉脚下大地震颤不已,惊雷打在心头如擂重鼓,那些修为尚浅的弟子们一时肺腑被震dàng的yù呕而出,在天雷移山倒海的威压之下,已是不能秉持,纷纷以头伏地肃穆而诵,大汗淋漓不敢窥视!
陵越心急如焚,看师尊紫胤真人平日里八风不动的表qíng此时分明也有些紧绷,终于忍不住道:“师尊,画楼怎么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会不会被雷劫所伤?”
紫胤真人回神缓了缓捏紧的拳头,却是未有言语。实际他心下也有些忧虑,雷劫之苦常人难以想象,以修仙之体承受此痛苦,所能减轻者不过万分之一罢了,怎么那孩子此时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是夜,风雷大作,黑云压城,直至破晓,众人一夜未眠,气凌霄汉的一场雷劫惊动了昆仑山内外,待到天明之际,只见天墉城上灵光绽放,四she天际,令人目眩神迷,竟有一位女冠突破金丹之境,从此又多了一位实力雄厚的修仙者,步入真正的问道境界,从此可上窥天道!
而修为更高,更有见识者却透过那灵光便看出了那纯仙纯灵之气大盛,惊异之qíng非同小可,五百年不遇之奇人,竟然被天墉城护持至今日!心中不免发酸,这天墉城上下,瞒的倒是好辛苦!
待那灵光冲破天际,云散雷住,众人却不见那静室有人出来,陵越再也按捺不住心焦,上前推开了门,紫胤真人便见他那小弟子静坐室内,双目闭合,口角血迹尚在,忙上前伸出手去,一时竟也迟滞了片刻,不敢拂上脉搏,陵越屏住呼吸,半晌,紫胤真人轻轻呼出了口气,微笑道:“无妨!只是体力耗尽,昏睡过去,歇息几日便好了!”
陵越一口气松了下去,险些坐在地上,众弟子又行礼贺道:“恭祝掌教,恭祝紫胤长老,天墉又得金丹弟子!”他这才起身出门挥退了众人。
紫胤真人见她发丝散乱,脸色尤显苍白,意识沉沉全然不知外界声响,暗叹这孩子也着实太能忍了些,又是如前次破开凡那时一般吞声隐忍,险些以为她横遭不幸。
思及她此时已然破境,闭关小有所成,也不知这几年究竟是如何斩断qíng思,悟得今日之道,心下喟叹,她自生来到今日,也可算得遍历心苦,何其不易!俯身将她抱起回了临天阁西厢,让她好生躺着歇息一番。
殷画楼昏睡了两日才醒转过来,睁眼间便觉丹田灵气大盛,五感空灵,往日若有似无的滞涩感消失无踪,想起那番雷劫,便知自己已突破了金丹之境,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欢喜,未及起身,便见师尊同师兄陵越推门而入,见她已醒来,十分欢喜。
殷画楼见他仍是一身蓝白色长衫,还是那般仙姿清冷,眼中却分明含着欣慰赞赏,不知为何竟是觉得自己犹如隔了一生未曾见他一般,起身下chuáng便叩首行礼道:“久未向师尊行礼了,弟子多年闭关,幸而未负师尊期望,今日破境,谢师尊多年来倾囊以授,为弟子熬费心血!”
紫胤真人欣慰不已,他当日收下的这位资质最为高妙的弟子,多年前也曾唯恐她信念动摇,半途而废,而今苦修数年,这番结果如此来之不易,令人感佩。
见她此时脸色尚未恢复,忙抬手扶她起身,道:“你心志坚定,数十年苦修有今日成绩,为师十分欣慰,当再接再厉,勤修不辍,才不算是辜负了当日拜入师门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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