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是答应的,去不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可显然方溯猜中了她的算盘,让人看着何杳杳,若是在街上碰见她,军法处置。
于是方侯爷一身轻地走了。
西凉的焰火和大齐的没什么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夜市也是如此,热闹则已,但没什么趣味可言。
方溯漫不经心地看看这,看看那,有好些卖面具的,又是兔子又是狐狸,她记得她……
她记得她当年给月明买过一个差不多的。
她当年……
方侯爷一窒,当下什么都不愿意想。
可有人就是天生反骨,越是不愿意做什么,不愿意看什么,不愿意想什么,偏偏逼着自己去做去看去想。
她记得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血溅了她一脸,她是害怕的,怕的手都在抖。
可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直到那人断了气。
越是难受,越是如此。
而且现在……
方溯脚步一停。
有人跟着她。
何杳杳?还是西凉那边的人?
方溯东拐西拐,那人居然也是如此,跟踪蠢到正大光明的方溯确实是第一次碰见。
她故意走的快,进了巷子里,又从另一边出来,找了个不起眼的摊位站着,买了个面具,悠哉地等着那个人过来。
确实有人过来,但不是一个,好几个都戴着面具。
方溯状似无意地玩着面具。
她站在阴影里实在太不起眼了。
所以她又从阴影里出来了。
她看见一个人,黑衣,白发。
黑衣用料讲究,白发束得整齐。
她觉得像,就跟了上去。
方溯都觉得自己可笑。
但她还是跟着了,还走到那个人面前。
她去碰面具。
方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她就是想看看面具下面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如此而已。
面具冰凉,比她的手还冷。
那人纵容她的放肆,却不允许她摘下面具,把她的手握住了。
“别碰。”这个人说。
于君珩臻准备的艳红焰火炸开,照亮了这人的眼睛。
蓝色的,却泛着红。
第七十一章 帝王
这双眼睛她看过很多年, 看眼睛的主人从粉雕玉砌的孩子长成貌美可人的少女。
如今锋芒毕露, 都是她来不及参与的从前。
“为何不能?”
眼睛的主人说, “因为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方溯问。
“眼泪, ”她顿了顿,道:“眼泪不好看。”
方溯直接把面具扯了下来。
她曾经描绘无数次月明长大的样子, 大抵如此。
除了眉宇锐利了不少,不若小时柔软, 没什么差别。
眼泪在于君珩臻眼眶内悬而未决, 两厢对视, 发现对方都红着眼睛。
“你的头发,怎么弄的?”方溯清了清嗓子, 道。
于君珩臻摸了摸席间的头发, 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倒有几分自己少年时的影子,轻描淡写道:“操劳过度罢了。我白发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方溯随手扔了面具, 反扣住于君珩臻的手腕,用手指擦了擦上面层层叠叠的伤痕道:“那这个呢?”她的声音有些咬着牙的愤怒, “也是操劳过度?”
她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友善的微笑, 道:“太困了, 学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是吗?”
于君珩臻无奈地笑了。
她确实和以前相比大不相同。
“我没事。”
“谁干的?”
于君珩臻仍然笑着,道:“师傅要帮我出气吗?”
“本侯问你谁干的。”
她什么都没说。
她笑得方溯有些陌生,只觉得有什么把二人划开了一般。
午夜梦回时方溯也曾痴心妄想过若是月明回来,她待如何。
却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相对。
岁月真是太奇怪了。
三年够改变什么?
独木成林足以。
是的,成林。
她在于君珩臻身上感受到了像是萧络的东西, 上位者的傲气,自持和冷静。
也许是年纪还小,她并没有那么明显,却已经初见雏形。
方溯想,如果月明能回来,她定然要护住她,不让她再受一丁点委屈。
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月明已经不需要她护了。
她是一国之君,君临天下。
生杀大权予取予夺的人,是她。
“师傅,你脸色不好,”她像从前一样去碰方溯的手,却被错开了,“怎么了?”
她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下去。
“无事。”
方溯笑了笑,道:“你呢?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看你。
但方溯的反应让她什么都说不出。
“出来看看,没想到竟能遇见师傅。”于君珩臻道。
她见方溯仍拿着面具站在原地,便道:“时辰还早,不若师傅和我一起走走?”
方溯点头道:“也好。”
她们在桥上,花灯成片,是很美很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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