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能做。”月明轻声道,声音像是清风抚过面颊那样柔和。
“为何?”
“因为得不到。”
“贵人不做怎么知道得不到?”安定笑道:“像贵人这样的身份, 有什么是贵人得不到的?”
“大师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怨女罢了。”安定道:“红尘之中,皆是如此。”
月明怅然一笑,并未反驳,笑道:“注定得不到,所以不想去做。”
“那么退一步,海阔天空。”
倒真像个禅师。
“大师是在劝我放手?”
“贵人,执念太过,便是疯魔了。”安定道。
她身上有极淡极淡的檀香,闻着令人安心。
“贵人知道注定无果,何必再给自己徒增烦恼呢?”安定喝了一口茶,道:“我曾见过世家贵女倾慕游侠,私奔之后却是百事皆哀,也有两位翩翩公子,说好一生一世,还是各自娶妻生子,又有闺中密友,”她嗤笑了一声,“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成了贵妃。”
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一闪即逝。
“不知,贵人是哪一种?”
月明淡淡道:“那还要大逆不道些。”
安定道:“贵人倒比我遇上的那些人看得通透。”
“执迷不悟也算通透?”
“贵人既然知道自己是执迷不悟,又知自己注定没有结果,何必呢?”
月明扯出一个笑来,道:“因为执迷不悟啊。“
确实执迷不悟。
安定想。
月明换了个姿势,道:“我不想放下,可又得不到,我想得到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像是喃昵,“哪怕是场梦。”
“哪怕是场梦?”
“哪怕是场梦。”月明道。
“知道是梦还要如此,贵人啊贵人,你已不是执念,”安定道:“你是真的疯了。”
月明自嘲地笑了一下。
“既然贵人有这执念,可知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道理?用这样的心思去对待贵人的心上人,就算是块冰都化了。”
“不行。”她回答。
“为什么不行?”
舌尖在口中转了一圈,月明低笑道:“我若是用这样的法子对她,她要打断我的腿的。”
“更何况,天道人伦我不在乎,她却不能背污名。”
她舍不得。
她也控制不了。
方溯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是个侯爷。
她能杀很多人,让很多人闭嘴,但她不能杀了所有人。
生前事,身后名,方溯不在乎,她在乎。
若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方溯被后世评说的有多难看她都不敢想。
可她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位王侯了,方溯做不到的事情,她也做不到。
更何况,她想的再好,方溯也是把她当孩子。
方溯那样的人,等是等不来的,你只有去争,去夺。
哪怕争到了,夺到了,那生前事,身后名,还是无法两全。
她要是喜欢的不是方溯,是任何一个,都不必如此。
安定深深地看着月明,看着这个少女。
她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眼睛更是犹如碧空。
有时候安定也觉得月明不像她的年纪那般放纵,无所顾忌,而是相当克制,冷静。
恐怕来清心庵是她这辈子做的最荒谬任性的举动了。
“是,不可说之人?”
“确实是不可说之人。”
安定简直要头疼了,她听得出月明说的人应该是血亲。
这样的人执念比其他人要重,也更适合用,用温香。
安定笑了笑,道:“既然是这样,贵人还不如回去和那位不可说之人坦白,打断了腿或许就死心了。”
月明也笑了,道:“用血抄佛经的那人放下了吗?”
安定一怔,然后了然道:“那个啊。那人走的太久了,忘记收拾,让贵人受惊。只是贵人如何知道那是人血?”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且我也没说是人血,兴许是什么猫狗的血呢。”月明道:“真的是人血?”
安定心情复杂道:“是人血。”
“那人放下了吗?”
“他拿自己的血抄了一百二十五卷经书。”
放自己的血,兑上最上乘的香料与烟墨,精心炮制。
他细心调养自己的身体,是安定见过的痴情人中最惜命的一个。
身体好了就继续放血,如此反复。
“他放下了吗?”月明重复道。
“没有。”
“他只金刚经就抄了三十七遍,又全都背了下来,若是入我佛门,说不定会是位大师。”
“抄时心不在焉,抄的再多,也没什么用。”
“贵人很有心得。”
月明笑道:“能拿自己的血去抄经而不真正做什么,说明那位公子更是心悦一个不可言说之人,抄了一百二十五卷,如此痴心,要是这样就放下了,我才觉得稀奇。”
“拿血抄是因为那位公子听说,以己身血抄经心诚,烧之,祈愿皆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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