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完了?钱呢?
啪的一声,竞元将一个布袋子拍在柜台上,然后向前一抖,布袋子就打着刺溜滑似的滑到了女人手边。
里头是十块,这还有十块,你把卖身契给我,这十块就是你的了。
竞元手里闪亮亮的一片,晃的汝言眼睛疼。
外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女人不想竞元如此聪明,敛去笑容道: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卖身契一到手,竞元就给撕了个稀烂,女人就在她对面冷静地等她撕完。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待女人浩浩荡荡离去,汝言已经看呆了,她还没想过竞元居然能毫不胆怯地面对这样的母老虎,冲过去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怀里的人身子不停颤抖着。
汝言:没事了没事了,她走了,竞元的卖身契也没了,竞元自由了。
竞元:呜呜呜。
汝言拍着她的背:别怕,我在。
竞元抱着她哭一通:二十块没了。
汝言:……
呔。
乱遭的世道唯一能热闹起来的时候便是过年了。
窗外鞭炮炸裂,烟花嘭嘭嘭地窜上天,街边挂起了红灯笼,小孩子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考虑到汝言和竞元无家可归,先生请她们到家里来过除夕。
先生的太太备了一桌子好菜好酒,汝言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谢。竞元倒不甚在意,吃得十分开心,时不时还给汝言夹菜,被汝言用胳膊肘子怼了。
太太乐得不行:外子常和我说你们古灵精怪,今日一见果然。
先生骄傲仰首:我教出来的,当然不一样。
太太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你这个做先生的比学生还不成熟,像个什么样。平日家里头就我俩,冷清得厉害,不如有空你们来陪陪我?
汝言一直低着头,听到这猛地望向太太:我不行的,我读书少,太太和我说话,不一会儿就该烦腻了。……喂,你还吃!
竞元懵懵的,手里拿着鸡腿:太太要玩游戏吗?我玩游戏很在行的!
汝言不禁扶额。
先生太太一愣,忍俊不禁。
汝言夺下她手里的东西:你再吃就成猪了!
竞元委屈,不肯松手:可是我想吃肉嘛。
汝言这个尴尬,两人都卯着劲儿气势汹汹,只为了中间这个鸡腿。
太太戳了戳先生:是不是你工资给少了?孩子们怎么吃不上肉?
先生冤枉极了:包住包早餐,工资十块,两天一顿肉月余还能有一块。
最后是汝言先放手:您别怪先生,是我想烫发才攒钱的,还有竞元,前不久才从百花楼的妈妈那拿回卖身契,所以我们才……
这次轮到先生发问了:赎身的事怎么没和我说?
汝言把手指上的油擦干净,端坐着:那日先生去临省了,事发突然。我也不晓得竞元能拿得出那么多,不过都过去了,就没跟先生讲了。
先生恍然:所以玻璃门碎了。
失去汝言的阻碍,竞元狼吞虎咽蚕食掉剩下的肉,待口中的食物咽下才道:我的钱本想留着给汝言烫发,但还没攒够就用不上了。恰逢新年先生给了奖金,第二日那婆娘就来了。哎,二十块呢,好心疼啊。
汝言已经忍不住想要把她丢出饭桌了。
吃过年夜饭不久就到了子时,先生和太太已经睡下了,汝言有些睡不着。先生已经结婚了,这个认知似乎一个晴天霹雳砸到她头上,好像外面的鞭炮那样不停地在心中炸裂。
不是太舒服,却也不是太不舒服。汝言一直觉得自己喜欢先生的。
喜欢的话,不应该是一个人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么?
汝言不想哭,仅仅是有些失落,但她仍是喜欢先生才华横溢的模样。
有人为她添衣。
汝言头也不回,裹紧衣裳:还没睡?
竞元挨着她坐下,在一片皑皑白雪中踩下脚印:你不也没睡。
汝言:小孩子要早睡的,不然会被年兽吃掉。
竞元嘟起嘴:我不是小孩子了,你莫骗我。
汝言:哈哈哈。
天上炸开一个大烟花,五颜六色的火星四散着落下,竞元伸手作势要抓,自然是抓不到的。
汝言:竞元。
竞元:嗯?
汝言:你喜欢过人么?
竞元歪了歪头。
不等她回答,汝言继续自语:你这样单纯,肯定是没有了,我问你做什么。我真是个傻子。
沉寂。
忽然啵唧一声。汝言右颊上有什么一触即离,温度很快散去,化作冬日的冰冷。
我喜欢你。
诶?
汝言转过头。竞元的眸子亮亮的,似乎总是在发光,不过今天略有不同,里头多了一分认真。
竞元凑过来,又亲了一次,这次点在唇上。
竞元:我喜欢的是你,汝言。
汝言有些慌乱,连忙拉开些距离:可是、可是……这样不行。哪有女孩儿喜欢女孩儿的。
竞元不甚明白:喜欢不就是喜欢,还分什么男孩儿女孩儿。那汝言喜欢什么?
她喜欢什么?这个问题把汝言噎住了。
抬头看看烟花,火花白亮一片,仿佛无人踩踏的雪地找不到方向,汝言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汝言:我喜欢看书,喜欢学习新知识,想了解更多洋人文化,看看他们是如何生活,如何将国家变得如此强盛。我也想要上学,可是我没钱,就只能和先生学习。先生博学多才,总能从刁钻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进而进行全面的分析,不像我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我很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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