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雨,就像当初两人在雨夜的相见一样,也是那晚上,唐且尽刺了曲相生第一剑。
“呵……呵......你父亲,他活该、活该……他杀了我全家…….他,咳、咳!”曲相生的喉咙一阵腥涩,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来,她抬头望向唐且尽,眼神里没有以往的温柔、调笑,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厌恶、憎恨。
唐且尽撇过头不去看曲相生的眼睛:“我父亲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是,好,咳咳,”曲相生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失控地嘶吼着,“你以为他真的是个……好人,你这个…..瞎子!你他妈的,瞎了眼!”
曲相生此刻就像变了个人,她永远也无法接受有人替当初一个血洗曲府的杀人凶手辩论,她死死撑着一口气,想要问唐且尽是瞎了眼还是他的父亲伪装的太好,以至于多年来,唐且尽都认为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不是一个双手沾满了八十多条人命鲜血的杀人犯。
但曲相生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越来越冷,双手指缝流出的鲜血也变得越来越少,好像有人在温柔呼唤她:“相生,生生……”
“母亲?”
倾盆大雨下,徒留呆呆站在原地的唐且尽,还有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曲相生。
唐且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雨水是不是混有自己的泪水,她拿起剑,离开了延国边境。
若雨停后有人路过,看见地上曲相生的尸体会怎么想呢?
大抵会说:又是一个被巫蛊师害死的无辜之人吧。
而在唐且尽心中,父亲还是那个伟岸又不苟言笑的男人。因为母亲不曾向她诉苦,父亲也永远要保持自己一家之主的形象。
在唐且尽更小的时候,开武馆的父亲曾在饭桌上偶然说起,自己想去做生意,一向顺从的母亲自然是表示了赞同,而年少不知事的唐且尽更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或许是唐父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或运气,所有的钱都赔了,他一向自命不凡,如何能接受命运和他开的这种玩笑。多番交谈无果,他索性自己亲自动手,上门血洗了曲家,也就是与他做生意的那家人。
那段时间的唐父外出过一段时间,唐且尽问起来,母亲总是闪烁其词。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丈夫是个怎样的人,一喝醉酒便要打人,自己这么多年挨过多少打,已经数不清了。可谁让自己懦弱呢,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杀了人,却不敢说,不敢问,日日被良心折磨,日夜难眠,食不知味。
终于,唐父死了,她大哭,但内心有的却是激动与欣喜,是一种报复的快感。可那种愧疚感、负罪感,依旧如蛛丝一般死死缠绕着她,一点一点在勒紧她的脖子,直到最后,蛛丝成了解不开扯不断的结,她也选择了自缢。
只留下小小的唐且尽,将一切的恐惧仇恨归于杀了自己父亲的女人,在之后的十年里,执着寻找。
☆、无人与我立黄昏
如果唐母在死之前多和唐且尽说一句话,告诉她所有的真相,或许唐且尽和曲相生也不会如今日这般。
可惜世事难料,纵是人人听而惧之的“骨罗刹”和“江湖第一的杀手”,又如何逃得过“天道”,如何斩断与“情”之一字的纠葛。
曲相生永远留在了那个雨夜,再也不会回来了。
曲相生死后第三年,江湖大乱,传闻中的“疑梦惊琴宫”再度出现,无数武林风云人物出手,只为夺“相悲琴”。得此琴者,得三界,乱天下,可使死人复活,可窥活人今生。然“疑梦惊琴宫”的宫主弹奏“相悲琴”击退万人,只带走了一名黄衣年轻女子。自此之后,“疑梦惊琴宫”再未现世,真正成了传闻。
江湖又恢复了平静,只当那次大乱是一场过眼云烟。
茶馆的说书人也有了新的故事:“据说那曾经惹得江湖动荡不安,叫多少武林风云人物出手的“疑梦惊琴宫”宫主啊,是上万年前陨落的天道!而她当年自堕仙身,竟然是为了个女人!”
说书人的故事,从来都是半真半假,谁又会全信呢。
“骨罗刹”和“江湖第一杀手”已经成为了过去,现在人们更爱听“疑梦惊琴宫宫主”和“黄衣女子”的故事。
唐且尽自然也知道这场大乱,那时候,她远远看到奏响“相悲琴”的“疑梦惊琴宫”宫主,脸上的白玉面具顷刻间碎裂,居然就是那天,在和曲相生去往延国路上击伤自己的女人。而她带走的“黄衣女子”,就是被称为“明黄”的女子。
两人转眼间就消失在众人面前,并带走了“相悲琴”,也叫唐且尽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可使死人复活……”唐且尽又灌下一口酒,她伸手摩挲着身后墓碑上的字,“吾…….妻……相……生…….”
如何判断自己爱不爱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失去。
曲相生死后的三年里,唐且尽曾游历四方,看遍河山,但依旧难以放下,很多时候,她早就忘了到底是不肯放过自己,还是不肯放过曲相生。如果是后者,那曲相生早就死了,有什么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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