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明并未指点她太多,只是说:“莫要追随别人的脚步,只做你自己,只修你自己的道。”
后来迷津以妄入道,纵情肆意,一度成为仙界的毒瘤。
她却觉得畅快,只是偶尔忆起从前,很想问那人一声:“师尊,我这样的道,不循天理,不尊伦常,可还是那三千星子里独一无二的一颗?”
“那你就做你自己吧。”迷津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特意来此,只是想告诉你,师尊曾留下三缕剑意,一缕留在斩冰剑中,想必已经为你所得;一缕放在守静峰顶,让那处冰雪不消,永覆严寒;还有一缕,我也不知道在哪。”
“只有得到这三缕剑意,你才能真正驱使斩冰。”
清平颔首,“我会寻觅。”
迷津摇了摇头,“我不是要你拿得这三缕剑意,相反,我劝你不要再打它们的主意。”
她见清平面露疑惑,便道:“你得到斩冰之上的剑意时,感觉如何?”
“痛不欲生。”
迷津笑了,朝她摊手,“你看,师尊的剑意不是随便能动的,你的身子承受不来,没有苦修百年,切不可集齐三缕剑意。”
“好,多谢。”清平心里却在想,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时间给她好好修炼,“为何单独告诉我?”
迷津别开眼,骂道:“重霄那老家伙,心里只有自己,还有流丹,当年如果不是他们,师尊也不必落个魂消道陨的下场。”
听到她提及顾西月时,清平忍不住了,为她辩解道:“流丹仙尊并不是那样的人。”
迷津“切”了一声,“一个人待在守静峰装什么深情,逼死师尊她也有一份。你别被他们迷了眼,我看现在是天下又要出什么岔子了,所以他们对你好,想让你走上与师尊一样的路。”
清平低垂着眼,并没有说话。
眼看到了玄鉴峰,迷津捏了个法诀,又变成了童子的模样,朝她灿烂一笑,“掌剑大人,请走罢。”
清平点点头,踏上青松下卧着的巨石。
迷津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忍不住,喊了一声:“喂。”
清平回过身来。
云雾如白烟般缭绕,青松只现出一个苍郁的影,巨石青苔,几只仙鹤与少女一齐回眸。
迷津深吸一口气,方道:“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用每次都一个人撑着。”
清平颔首,“好。”
神宫庄严空寂,道香袅袅,与云烟混为一体。
重霄披着一件鹤羽大氅,立在殿前,顾西月侧坐在一株古松之上。
松下巨石之上,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淡淡的酒香随风飘来。
重霄走至石前,解开鹤氅,露出里面深黑的道袍,“坐罢。”
清平坐至巨石另一半,看他低垂着眉眼,倒上两杯薄酒,而后执杯抿酒,并未言语,便道:“宗主?”
重霄放下酒杯,手指在石上轻点,问:“我听流丹说,你在豫章黑市中觅得了冰丹踪迹?”
清平望了眼顾西月,那人身影隐没在松影中,看不真切,“是。”
“嗯。”重霄不语,又抿了一口酒。
清平便学着他的模样,浅酌了口酒。酒水微暖,也因为暖,才显得尤为苦涩。
“这是孤山雪水酿的酒,有些苦,你若喝不惯就算了。”
清平放下了酒杯,看着杯中冷冽的水光出神。
许久过后,云岚渐渐浓郁,山间飘来霏霏细雨。
重霄并未挥袖止风雨,反而站了起来,从石旁拿起一把伞,道:“下午有课吧,我送你回去。”
清平有些吃惊,“我自可御剑归去,不必劳烦宗主了。”
重霄将伞撑开,隔离一川风雨,道:“走罢。”
顾西月自松上跳下,周身形成一层真气,拦住了细雨。
清平虽不明白重霄为何如此,却还是依言与他同行。
细雨如丝,重霄将伞偏至她那一侧,自己却湿了半边衣裳。
四下静默,只能听见萧疏雨声。
云雾之中,一块巍巍石碑立在崖边。
重霄停下脚步,喃喃道:“不负苍生。”
他忽然望向清平,问:“你知这句完整是如何吗?”
清平想了想,道:“不负卿?”
顾西月脚步一顿,咬住了唇。
重霄唇角噙起一抹笑意,“不是。”
“是苍生负吾。”
“那年,冰丹之乱方出,师尊出山救世,四方游走,各族争执不休,无人承认自己觊觎冰丹妙用,都推诿说是异族先动手杀戮。后来他们总算看在师尊的面子上,给了个和谈的机会。”
重霄眯起眼,“好像谈了一个多月吧,没人愿意妥协,就那么一直僵持下去,所幸流血也少了许多。后来一个午夜,妖族长老暴毙,其他种族的人趁那些弱小妖怪无人庇佑,差点将妖屠戮至灭族。”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辰明没有想到贪念与欲望竟是这般可怕。她立于一片血泊之中,脚下是无数重叠的妖族尸体。
所有人都在怪她,妖族怨恨她一心想着和谈;其他人嗤笑她痴心妄想。更有人散发谣言,道妖族长老是辰明所害,她不过是想趁机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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