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依旧很淡很淡,但却依旧掩饰不住话中的悲伤。
容成烨摇了摇头,道:“丫头,难道我过去就待你不够好了么?”
陆兰琛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您在说什么?”
容成烨道:“我当年,不还给你摘过花么?”
陆兰琛期期艾艾道:“可是……可是那是给郡主采的啊……”
她……那不过是顺带的。
“那你只管说你拿了没有?”
陆兰琛抿了抿唇,顿时就不说话了。
容成烨又道:“王妃她还救了你一命,难道这不算是待你好?”
陆兰琛心里,陡然一惊,“世子你方才说,是王妃她出手救了我一命?”
原来竟是王妃出手救了她?倒也难怪了……
容成烨道:“小瑾儿在乎你,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的在乎,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来,小瑾儿正昏着,你同我去瞧瞧她,等她醒了,你最好在她跟前。”
“可是,王爷他吩咐了的,把我关起来,等候他发落,他不许我再出去的。”
“别管他,他说话一向都没有什么用,等小瑾儿醒了,对他撒个娇,他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是,郡主醒过来后,若是又不记得我了,我又该如何自处?”
“丫头,你当年从没这么多的可是……”
“可是……”
听她还在可是,容成烨不禁像对待士兵一般地飞了她一个眼刀,小姑娘瞬间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
*
就好像是有什么要苏醒了一般,这些日子里,容成瑾总是在做着梦,那梦里,有爹爹,有哥哥,有娘亲……还有,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
女孩的面容清晰,又模糊。
她总是傻傻地看着女孩,明明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呼之欲出,却还是根本说不上来。
但是,这一次,她却发现,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那呼之欲出的,究竟都是什么。
那是,尘封数年的,她的记忆。
那年的冬天,真的好冷好冷。
寒风如刀,冰凉侵骨。
那个脸上带血瘦弱不堪的女孩,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孩……
她终于想了起来,她确实是给了女孩她的手拢。
可是,一切并不止于此,她一直都是一个怜悯心多到无处安放的人,女孩那骨碌碌转着的眼睛,让她心惊,也心疼。
所以,她选择将女孩给带回了家。
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可是,她当时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这是她第一次有这样任性的想法。
她让丫头打水为女孩梳洗,然后,又擦上了药。
女孩脸上的血痕,还有,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又红又肿,满是水泡,有些已被她掐破流血,有些却还完好,而且上头除了烫伤,还有许多七七八八的细割伤,实在让她心惊。
她身处富贵乡,过去哪里见过这样的一双手,她的贴身侍女们,吃穿用度,也是无一不精,一双素手,柔滑细腻。
她皱着眉头,眉毛都快拧到了一起,温润的指头轻轻地碰了碰女孩手上的水泡,掌心一阵刺痛感传来,女孩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听女孩疼得“呲”了一声,容成瑾不由得叹息着道:“小丫头,你可都遇见过什么啊?”
女孩并没有回答,她只是垂下了头,然后,眼眶渐渐开始泛红。
后来,她为女孩取了个名字,叫浓艳,只因初见时,她凄然地站在雪中的模样,是那一片白茫茫中,唯一的一抹艳色。
而她,就叫女孩浓浓。
浓浓……
她好像失去了她的浓浓……
很多年……
浓浓是个十分不幸的人,她也亦然。
浓浓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无枝可依,四海为家,半辈子都在游荡,而她,她却是拖着这么个孱弱的身子,被限制在了这京城里的一座座宅院里,空有着一颗不死的想飞之心,却是一辈子都飞不出去。
这样的想法,纵使是说与旁人听了,也只会教人笑她,活像是那前人词里写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多少人想做她这样的人都没有那个福分,她有什么可瞎矫情的?
也许她当真只是看多了游记,身在福中不知福地矫情吧。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是备受宠爱的,但同时,也是万分孤独的,她看似高高在上,然而,心底里却依旧有着深深地自卑,所以,在许多人跟前,她总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毕竟,一个身体这么不好的人,纵使是堂堂郡主,也终究是失意的,谁会真正去喜欢一个成天被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的人呢?连她自己也不喜欢。
骄傲又自卑的她,温柔外表下,是一颗敏感得太容易受伤的心。
只有浓浓,出身低微又总是带着哀愁的浓浓,有着一双这世间最澄澈的眼眸的浓浓,同样自卑着的浓浓,被她放心地真心以待,只有浓浓,才真正地理解着她,是她唯一的友。
可是,最后她还是将唯一的浓浓给弄丢了,如若不曾重活一世,她无法改变自己,也至死都想不起一个浓浓,她们大约,也就这么一辈子都死生不复相见了。
时光如水,年年岁岁的,改变了太多,她掌心的浓浓,也终究是成了清风楼的陆兰琛,唯一熟悉的,也只剩那把相似的琵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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