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这样么?”翟氏依旧笑得十分温柔,只是,从她微挑的眉头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大相信儿子的这个说辞。
虞离木连忙点了点头。
不过,他也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临时胡诌的这个说辞不仅漏洞百出而且不大好圆,他唯恐他的嫡母会再继续发问书的细节,随便打了两句哈哈后,连忙就借着翟氏方才所说的沐浴更衣一溜烟地跑了。
见翟氏并没有继续在身后喊他,让他好好说清楚,他整个人瘫坐到椅上,也是顿时松了口气。
虞离木是京中二品大员都察院左都御史虞子晏的大公子,因生母苏氏早逝,他从小便是由嫡母翟氏所抚养着长大。
这么多年以来,翟氏因为自己并无儿女傍身,一向待他这个儿子十分的厚道,对于这些,他自己自然也能感觉得到,只是,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怎么也无法真正地与她亲近起来,甚至有的时候,他看着她温柔端庄的容颜,还会隐隐地觉得有些害怕。
他总是觉得,母亲带给他的感觉,真的很冷、很冷,就像她的一双手一般,总是那么的冰凉如雪……
以至于,他明明做了她儿子这么多年,也受她照顾了这么多年,天天看着她,却还远远不如看着今日那位杨兄所心仪的姑娘来得亲近自然,这让他一度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心思实在太重,总是想得太多了的缘故。
不然,他怎会如此呢?
而书房里的翟氏,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有些纳闷,却也并没有去想太多,毕竟儿子已经大了,天知道他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做母亲的,也实在不该干涉太多了。
翟氏这般想着,也缓步走进了丈夫的书房,打算帮虞离木将翻乱的书籍画卷一一整理好,免得她的夫君虞子晏回来后瞧着生气,然后又跑来向她抱怨。
做完这一切后,她认真地清点着东西,想要看看是否有遗失,直到不经意间,她的手,突然便摸到了最角落处的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卷,绸缎的柔滑触感让她不由得怔了怔。
这实在是一幅她再熟悉不过的画,甚至,她只需要闭一闭眼,就能回想起画上那名女子原本如春花般灿烂的笑颜,那样的纯净……又那样的美好……
美好得,让她心伤,心伤得寂寞……
她压抑着直接把它拉出来撕毁的冲动,默默地缩回了手,不再看它,而是仿佛丢了魂一般,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
这一夜,翟氏与虞离木这对所谓母子,心事重重,皆未入眠。
不过两天之后,想了许多的虞离木便又似往常一般,随意带了一个小厮便出去了。
还是去那清风楼。
只是,没有杨三公子一起,殿试在即,杨三公子可以说是整个人都要疯魔了,故而,虞离木想了想后,还是没有选择去拉着他一同前往。
更何况,这一次,他这个最爱听戏的小戏痴,也并不是打算去捧他的角儿。
他见到陆兰琛的过程,比那位杨三公子要来得简单得许多,他只说了他是上一回的虞公子,陆兰琛在犹豫了一会儿,便真的前来了。
虞离木看着眼前陆兰琛那秀美又略有些熟悉的容颜,顿了许久,才终于轻轻地问了一句话:“兰琛姑娘,过去,有没有人曾经同你说过,你其实,长得很像一个人?”
第三十章
闻言,陆兰琛只是静静地抿了口热茶, 不动声色道:“我从不知我竟是长了一张如此大众的面孔, 虞公子, 敢问您又是从我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呢?”
闻言, 虞离木不由得怔了一怔, 良久,他方道:“不过是多年前教坊司的一名琵琶乐女罢了, 我曾听说,她是一个操琴的天才, 一手琵琶, 天下无双,兰姑娘的外貌与她十分相似, 也同样是个操琴的天才,这天下间,可再也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
操琴的天才?
听得这段话, 陆兰琛怔了一怔,扔下了自己的思绪, 就连方才因听到虞离木提出一个像字而生的几分怒气, 也都瞬间不知给冲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陆兰琛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她自卑, 自卑自己倒霉,自卑自己出身低下,自卑自己受人奴役……可是同时,她却也无比高傲, 只是,她并不是傲于自己模样生得极其之美,她的骄傲,从来都只来自于她的琵琶。
“此女是操琴的天才。”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一句话,是多年以前,她的母亲第一次教授她弹琵琶时,她永远都会记得,母亲当时脸上那大约是欣喜,却又更像是惋惜的复杂神情,小时候的她,看不明白,如今大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懂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其实从不曾明白。
母亲只真正动手教过她这一次,只是她聪明,只需要学一次,便已有些像模像样,而她的大部分技艺,还是后来她被安姨买回去后,从安姨那儿习来的。
当她终于学成之后,安姨也对她说过,她是个操琴的天才,只是,与母亲复杂的神情不同的是,安姨的眼中,只有发现摇钱树的狂喜。
她是操琴的天才,只有这一点,她是始终都坚信不疑的。
故而,她此时听到旁人说另一名女子也是操琴天才时,心中隐隐约约的比较心思,让她突然便对他接下来的话语开始感了兴趣。
“所以呢?”她如此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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