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来,朔风凛冽。
定国北部的冬日寒冷异常,近来不远处山顶白茫茫一片,照以前村口老头的话:怕是有场大雪要来了。
金银面色苍白,捂着隐隐作痛的双膝,哈出一口白气,一抬头道:“小棠,回来啦?”
门口,披着棉衣的小丫头合上门,即便于这四面漏风的房子作用不大。
白棠匆匆脱下棉衣盖在金银身上,踹收着手,被刺骨潮寒的风吹得面色发青,牙齿打颤,哭丧脸着道:“我冷,太冷了!”
“吃东西就不冷了。”金银入秋府已有一个月,多少有些适应了,将披着身上的棉衣又递给白棠。
白棠家境不错,奈何爹娘死于雪灾,后被牙婆骗卖入王家。
她二人觉得对方境相同,可说得上同病相怜,又被安排到一处,金银十岁,白棠则小她几月,如此自然要照顾一下。
金银把怀里的馒头分给白棠,却听她哽咽道:“我想我爹娘了……”
一时缄默。
金银环顾周遭,窗纸破了几个孔,被风一吹“唰唰”作响。
接过硬邦邦的馒头,咬了一口,硬状粉末噎喉咙。
她吸了吸鼻子,不懂悲凉,更不知迷茫是何物,却眼眶酸溜溜的,想阿姐,也想家。
可若还有家,谁又不想回呢?
这二人年纪尚小,人世间的事故懂得不多,但想出王府谈何容易?这点她们很清楚。
金银如平日金玉待她一样,粲然一笑,哄道:“我大你一些,是姐。小棠放心,只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说罢匆匆吃完馒头,拍了拍衣裳,拿起一旁的扫帚。即便这瘦小身躯立于寒风中异常脆弱,但在白棠看来却格外高大。
“嗯!”
两只手拉握紧,二人心中皆是一阵暖流。
金银坚信,只要心存一丝念想,一丝温暖,饶是再苦的日子都将不足挂齿。
再说回王家,要说王家最得势的,莫过于正房的三小姐。
王老爷共有四子,老来得女对其极为纵容,兄弟对她宠爱有加,久而久之养成了蛮横的性子。
前几日,一名丫头被打伤,金银二人则顺其被划分到王三小姐身边做事。
至此,二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主。
“怎么从未见过你二人?”
那丫鬟极瘦,眼睛也小,长的其貌不扬倒很爱打扮。
“叫甚么?”
“叫,叫金银。”金银规规矩矩,把头垂很低。
“我叫白棠。”白棠颤声答。
丫鬟淡眉忽一皱,本就小的眼睛又眯了眯:“不好,又是白,又是棠花,净不是些好东西!”
“不好!不好!”丫鬟连连摆手,问身侧的丫头:你说该叫什么?”
“要不就叫她狗儿吧,姐姐你瞧她那眼珠子更小狗似的。”另一个丫鬟掩面嬉笑,看模样也不见得是个善茬。
“这个名字好!”丫鬟大笑,自顾拿起桌上一块酥饼。
酥饼金黄,葱花青绿,挪动之下,混杂着肉味的香气顿时四溢开来,闻着只直叫人流口水。
“去!”酥饼往地一扔,唤道:“狗儿,还不快去找?”
白棠委屈,小声道:“我……”
话音未落,一记巴掌落在脸上,丫头上前啐骂:“说你是就是,尽是些嘴贱的东西!还不快去?”
“又不是狗,凭什么捡?”
金银护住白棠,冷不防还了那丫鬟一巴掌,哼声道:“依我看,这嘴贱之人也该是你们!”
“你再说!”丫鬟气煞,又一巴掌向其挥去。
白棠眼珠一转,早已在爹娘棍下练就了“好”身手,她神采灵巧,一个侧身就躲过,小脸上横竖都是得意。
她吐了吐舌,笑道:“难怪……只有牲口才听不懂人话哩。”
丫鬟闻言面色气得涨红,望着她,似是想到什么,顿时神色轻蔑,怪声怪气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金玉那贱人的妹妹。哼!果真是一个德行,今天我倒要瞧瞧,是你牙尖嘴利,还是我厉害!”
话落,只听“哐当”一声,桌倒,连同冒着热气的酥饼连盘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位满头珠光金钗的年轻女子携丫头而来。
那丫鬟表情一变,诚惶诚恐,踧踖道:“小姐,这两个丫头偷吃,被我抓个正着,哪成想她竟打我,还…还将桌掀倒了!”
往事 下
白棠二人目瞪口呆,不料这手贱的丫头竟使出这一招,她隐隐觉得之后的事不简单。
“没用的东西!”王三小姐脸色骤变,怒不可遏道:“本小姐的东西也敢动?”
说罢接过丫鬟手中的火钳,狠狠抽在白棠二人身上,表情异常扭曲,抽人力道极重。
那火钳打人又疼又烫,替白棠挡了几回之后,金银疼得差点眼泪夺眶,双手直哆嗦,浑身上下无不疼痛,尤其是脊背,痛意入静脉鼓动,异常火辣刺痛。
见二人模样凄惨,王三小姐这才心情舒畅了些许,扔下火钳:“今夜你们便跪在这里,若敢随意走动……”
她顿了顿,后冷不防道:“就打断你们的腿喂狗!”
那夜,果真下了场难得的大雪,就如预测一般。
凛冽纷飞,似鹅毛,如絮块。
在院口,两名瘦小的身影在寒风瑟瑟中抖如筛糠,在阴影下显得愈发渺小。金银嘴中干涩,手臂疼得战栗,双膝早已麻木,一只手拉着白棠,寒冷与疼痛无不在折磨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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