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秋颜宁上骄,白棠倒也干脆。
她跪地,一脸正色道:“小棠自知有错,不该放纵小姐,还请夫人责罚。”
她心虽乱,却不惧。
不惧责罚,也不惧疼痛,更不惧离开秋府。
她与秋家契定做事三年,在此之前便想着:要是此处不好做事,大可以混个三年走人,若犯了错,顶多被赶出门。
秋家乃名门极中名声,将军待人又极好,不允折磨□□丫头仆人之事发生。饶是秋嫣,也顶多是赏人几巴掌,再不济打发走人,从不曾做王家那恶毒勾当。
苏殷哼声,不见得真怒,只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即日起你便去祀堂做事,未得允许不得踏出半步,更不准见大小姐。对此你可有议?”
白棠少怔,当即领罚。
“谢夫人宽恕。”
……
三月,碧湖。
定国有一年春来早。两道旁嫩柳抽芽,随清风浮动,桥上往人慢慢,空中纸鸢悠然,桥下湖光潋滟,金色波光直晃人眼。
三月十二,乃是定国的游船节。无论平民百姓亦或世家权贵,无不坐船游湖,凡未出嫁女子皆是头戴纱笠。
有曼妙、丰腴或清瘦,华服或素裙;红裙华美、粉裙绣花、绿衣轻灵、紫衣白纱……婷婷袅袅,自成一派美景,直叫风流浪子们望长了眼。
秋颜宁头戴缀花垂珠纱笠,问苏殷道:“小棠她……”
苏殷少见秋颜宁与她搭话,惊喜道:“宁儿莫忧,过几日我便命她回院里。”
“谢…母亲成全。”面纱下,秋颜宁难得露出淡笑。
秋景铄“嘁”声,讥笑道:“笑得真难看。”
秋茹清鼓着眼,嚷道:“你口无遮拦!这般说大姐!”
“景铄,谁教你这些?”苏殷凤眸一瞥,冷声道。
秋景铄悻悻然,干笑道:“没谁。”
“罢了。我笑起来本就不好看……”秋颜宁笑容一僵,打着圆场,先一步上了船,而秋茹清、秋景铄则紧随其后。
事实上,她想与秋景云一船……
秋颜宁暗露露苦笑。可就算靠的再近,若兄长心里没她这妹子又有何用呢?
“大姐,你要想离家没人拦你,走的越远越。可……”
“喝茶么?”秋颜宁打断道。
她摩挲着茶具,铭记白棠的话,明白秋景铄是在激她、刺她,可偏偏她就不得这些,做不到镇定自若。
白棠一走,她连仅存的勇气也没了……
“你怕了?”秋景铄不屑道。
“没……”秋颜宁默默饮茶,眼帘半垂,问道:“景铄,你为何…总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秋景铄摇头,俊逸的面容表情微冷,笑道:“是你自己不堪罢了。”
秋颜宁默然,一时未答。
真是难成气候。
秋景铄见此情景,心下又气,鄙夷更胜。
自他记事起,大姐端的就是奢侈华贵,耀眼首饰比二姐可谓有过之无不及,东施效颦乃秋家上下有目共睹。
作为长女,她自甘堕落,全无大家闺秀姿态。平日脸色阴沉也罢,连做派也扭捏软弱。
为人软懦,处处做蠢事,因她一人之事,却连他人也会受其牵连。例如宸台狩猎,若非她,三姐岂会旧病复发?
试问,这怎能叫他不厌?
“呀!”
船身一晃,但听一声惊呼。秋颜宁与秋景铄掀帘而出,原来是附近有个三岁孩童掉入水中,四面一时间呼声不断,船夫划桨,水面波浪起伏。
秋颜宁还未站稳脚步,脚下一虚,重心一偏登时落入了水中。
三月的湖水刺骨窒息,似剔骨冰刀,秋颜宁脑中空白了一下,却看附近那即将沉水的孩童,回忆秋景铄的一番话,一咬牙,胡乱挣扎下,拽住那孩童将其托扔至最近的船旁。
湖水冰冷,秋颜宁只觉得脑仁疼,浑身发刺,牙齿打颤。她这一扔,愣是呛了几口湖水,原本朱红的唇冻的发青,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双腿已失了知觉,紧随其后是手、嘴,最后凉意直冲脑门。
“秋颜宁!”
她瞳孔微张,听到秋景铄的呼喊,透过淡绿的湖水,依稀可见他不顾一切,纵身跃入水中。
“姐姐!”
“宁儿!”
恍惚中,几种声音交汇,嘈杂!太嘈杂!
窒息、冰冷,意识如几条青色丝线,“嘣”一下。
猛然间,全断了……
“小姐呀!”
漆黑中,耳畔一个声音不断回响,秋厌宁蹙眉,眼角划过一道悄无声息的泪痕。
倏然间,那对阖上的双眼睁开。清明如月辉的眸子四下扫量,强压下讶意。眼底茫然转瞬即逝。
她…真的回来了?
威信
“小棠。”女声轻柔唤道。
白棠猛然收回飘远的意识,耳畔秋嫣的喊叫放大,其声聒噪,实在令人厌恶。
“把雅刀拿来。”秋颜宁淡淡道。
秋嫣微怔,心底升起不详之感,哽咽了一下干哑的喉咙,结巴问道:“你,你想做甚么?”
“你说呢?我这院里虽不是诺大,但藏几具烂肉倒是绰绰有余的,若实在不行,拿来喂狗也不是不可。”
秋颜宁语调平静,像叙述最平常之事,却不觉令人胆战。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白棠虽心中觉得万分惊悚,却清楚以小姐为人,断然不可能做此等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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