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额头上的血缓缓流出来,拖长,顺着地面砖块的纹路流淌,最后停止在夏氏面前。
王浔搂着夏氏一阵哄着,他对身边的心腹下令:“给她一副薄皮棺材,葬了吧,顺便再给她家里人二十两银子,就说,她得了急病,去了。”
乳母的尸体很快就被拖下去了。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阿恒睁大眼睛。
心中,无限悲愤,对夏氏最后一丁点渴望和情义,也在这一刻消磨得一干二净。
她是如此的厌恶夏氏的天真不知世事。
这份单纯天真,如此驽钝,如此盲目,她心中对于未来,甚至生出了无限的绝望。
有这样一个父亲,这样一个母亲,她的未来,又能好到哪里?
乳母撞柱身亡的消息,姚姨娘第二天就知道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轻声感叹:“也是个苦命人,要怪,就怪你干嘛长的这么勾人,死了,倒也干净。”
她是王浔心中所爱,所以王浔有多少女人,她都不用在意,因为那些,都只是玩意儿。
她如今在意的,也就只有正妻的位置,想的发疯,想的要命。
她的所爱承诺过她。
那个位置,迟早有一天是她的。
虽然中间有了一点偏差,可是,那又如何呢?
她的出身尴尬,可这并不代表,她的未来也这么尴尬,她能等。
第7章 爱与恨
乳母死了。
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处于呆滞的状态。
新的乳母来了。
新的乳母没有之前的那个女人那样温柔的眉眼,她的面容看起来苍老,一脸刻薄的长相,头上有几根泛白的银丝。
而且,这个乳母,很会做戏。
在夏氏面前对她很仔细,很细心,可一转头,从来不会陪伴她,很多时候就将她丢在一边,自己忙着做针线活计。
乳母也不是不负责,她只是在很多时候无视了她。
她怀念以前乳母温暖的怀抱,怀念她温柔动听的声音,然而,这些怀念,都成了永恒。
因为她已经死了。
恨是一颗种子,惧是灌溉的泉水。
从前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女子,心灵深处,有一颗种子落地生根。
姚姨娘给夏氏请安回去后,不无鄙薄的评价:“这夏氏也是个不长脑子的,之前那乳母对她可谓是忠心耿耿,这次找来个这么丑的,说来说去,她还是担心其他女人长的好看一点,便来勾引夫君。”
她一面看着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儿子,一面慢悠悠的绣着花:“可这夏氏也真是蠢透了,这男人就像猫,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男人的心不在她的身上,她就算把她周围的丫鬟仆婢全部换成丑女,也拦不住男人去外面偷腥。”
身边的心腹丫鬟贴心的递上茶:“姑爷的心都是在小姐你的身上的,那夏氏除了占了一个正室的名分,还有什么?”
除了一个正室的名分!
姚氏手中的针细细的缝补着一件崭新的衣服,眼里全都是笑。
她最想要的,也就只有这一个正室的名分了。
这是她求而不得,又不得不沉下心忍耐的东西。
当年王浔愿意娶了夏氏,事实上也动了几分真心,毕竟比起她,夏氏是出身京城最顶级的名门世家,父亲又是户部尚书,夏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
在第一次见到夏氏的画作,在第一次见到夏氏和王浔下棋并赢过王浔,在第一次听到夏氏的琴音时,她就恍然明白,曾经在她面前也情真意切、山盟海誓的夫君,为什么会选择娶夏氏为妻,夏氏有着她不曾有的才情。
所以,夏氏之后便很快怀孕了。
然而,与夏氏接触的时间一长,姚氏就摸清楚了她的性子,就算有才情,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养的,将夏氏养得如此单纯,在王浔第一次宿在姜姨娘那里便哭了一宿。
男人对于美丽柔弱的女人总会多几分怜惜的。
可如果这个美人的眼睛里时时都是泪花,时日久了,便是再怜香惜玉的男人,也不想自己下朝回家,见到的是一个随时只知道哭泣的妻子。
哭得好像一个家里谁都不对不起她一样。
在夏氏进门后的半年,王浔在又一次去夏氏那里后,只看到她还在落泪,心下便生了厌烦,本来新妻入门,他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妾室那里了,这也是对新妻的尊重。
对于新妻,王浔是发自内心的爱过的。
可是他在朝堂上要面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回到家里,只想放松自己,而不是还要安慰一个只会哀哀哭泣的泪美人。
心生厌烦之下,他突然想起了姚姨娘。
他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姚姨娘那里了。
因为她委身于他,以贵妾之礼抬进了门,他与她也恩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遇到夏氏。
姚姨娘的房间离正房居住的地方并不近,在夏氏入门之后,姚姨娘便搬到了偏远的角落,唯独老夫人说了一句:“委屈了我的娇娇儿。”
而后,听到夏氏身边乳母安排的姚姨娘,脸上依然带着笑容,默默的搬到了偏远的角落。
之后呢?
王浔记得,之后他记得的,便是姚氏恭顺的眉眼。
在他和夏氏作为主人在饭桌上一道用膳的时候,她和姜姨娘一道布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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