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云鹤认真的听着,也明白天佑的意思。天佑是在惋惜,可惜东方一片灵土人文荟萃,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大清由满人统治,但满人与汉人相比,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满人自然会怕,怕汉人联手推翻大清社稷。可满人在防范汉人的同时,只顾眼前的利益,忘了他国的变化。欧洲人野心勃勃,对神秘的东方,对富饶的大清充满了向往,如果有能力,他们一定会像瓜分新大陆一样分割了大清天下。
不过,从天佑入朝起就有变化了吧?皇帝换了、太后换了、除去了内务府毒瘤、制火器、造航船……而今,大清每年有八批航船乘风破làng来西方诸国,更有任命的官员、传教的和尚、jīng心教养的细作留驻各国……
赏云鹤悄声道:“要是你不放心,我派人……”
“不用。”天佑微微叹息道:“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再做下去,何必有乾隆朝?我只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后世的学者,多把大清皇帝批的一文不值,说大清是文明倒退,历史倒退的象征。他们歌颂明朝正统,说若是没有满人的肆nüè,在大明的统治下西方列qiáng便是来朝侵犯,也不会得逞。那就不会有半殖民地半封建、民国租界、日本侵略等等悲痛的历史了。
但在天佑看来,这些人不过是用后者的眼光看待前者而已,前车之鉴后者自然能够借鉴。大清确有许多不是之处,因为人的眼光是有局限xing的,但明朝真有那么好,又怎么会被满洲八旗的铁蹄踏破山河呢?……天佑苦笑,自己果然仍忘不了往日种种,可这些对如今的他而言都成了烟云。无论今后的人怎么评说,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云鹤深深看了天佑一眼,也不劝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给天佑夹两个牡蛎,为儿子切一下牛排。
“馄饨,你怎么不吃?在想什么?”天佑回过神,见儿子皱着眉,不知为什么苦脸,追问道。弘时、弘历小时候他都没怎么教导,结果虽不是他下的手,他们却也算死在他手里。此生的儿子馄饨,自然与那些孽子是不同的。但就是因为儿子乖巧,他更为上心。
以往,天佑绝不会喊馄饨这样的小名,但云鹤一直这么叫,自己不这么喊的话,馄饨或许会误会自己并不看重他。为了让小儿安心,天佑自是无不可。
小馄饨撅着嘴,白净的小脸充满了困惑地望着天佑,问道:“娘亲,那个怪人会来吃馄饨么?”
嗯?饶是天佑,也被馄饨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傻了。
“怪人是谁?”云鹤笑看着愕然的天佑,转朝傻儿子询问。
“就是,就是刚才那个,凶凶的,呜……”小馄饨毕竟才四岁,不知怎么表达,只能做了个举枪瞄准的动作。
天佑奇道:“为什么说他是怪人?”
“他要吃馄饨呀!”馄饨理所当然地回道。
“我也吃馄饨的。”天佑不知道法兰西有没有馄饨这种食物,但吃馄饨就是怪人吗?
小馄饨惊呆了,傻傻地凝视着天佑,好半晌才如同被喝叱了的奶狗,耷拉着耳朵垂下尾巴,伸出莲藕似的胖胳膊,送到天佑嘴边,可怜道:“馄饨给娘亲吃,不给怪人抓去吃掉。”
‘馄饨’就是胖儿子?
天佑为馄饨的舍身心软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与云鹤对视了一眼。赏云鹤揉着馄饨的脑袋,对胡思乱想的儿子宽慰道:“你母亲与你说笑的,不吃你。”
真的?
“任我吃谁,也不吃你。”天佑怕馄饨担惊受怕,对他的胡思只得正经回应。
馄饨听了天佑的话,顿然笑眯了眼,起身抱住天佑的腰凑上去亲了他满脸口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行了,坐下吃饭。”赏云鹤拉过缠着天佑的馄饨,轻喝道:“再不听话,下次不带你出来。”
“唔,馄饨听话。”胖娃娃乖乖坐好,拿起小叉子吃爹亲割好的牛排。
天佑不解道:“你怎么会想到怪人来抓你?”
馄饨咽下牛ròu,用绸缎擦了擦嘴唇,回答:“爹亲对兔兔、野猪砰,娘亲和馄饨吃ròu。怪人对娃娃砰,吃孩子。嬷嬷说馄饨是世上最好的小少爷,嫩乎嫩乎的。那个孩子不见了,怪人找不到他,不会来找馄饨么?”
“不会。”赏云鹤斩钉截铁地说着,心里却后悔自己太过仁慈,应该在对方拿出枪之前,就让他永远也动不了。“馄饨放心,爹不会让你被抓走的。”
“馄饨现在不怕了。”馄饨应道。
“嗯。”云鹤满意地点头。
谁知,馄饨突然别扭道:“可是,馄饨或许晚上还是会怕。”
“所以?”云鹤眯眼道。
馄饨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凝视着天佑道:“晚上和娘亲一起睡,馄饨就不怕了。”
云鹤刚想反驳,旁侧的天佑已经答应了。瞅着馄饨喜笑颜开的样子,云鹤深深以为,孩子还是傻点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回帖^_^,谢谢那位关心我健康的朋友,身体还是不行,都是治不好的病。现在居然头昏了,不知道为什么很昏》《
最让我觉得担心的是,老是梦见死去的亲人,常常梦见,我早上也没想啊?奇怪。
第148章 这就是生活
“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先是我的爱人……”
昏黑的包厢内,云鹤、天佑坐在舒适的古典沙发上,听着歌剧。小馄饨趴在爹亲怀里,闭着眼午睡,歌剧中沉浮的音乐,与歌者时而缠绵时而高昂的嗓音,都成了其耳中的催眠曲。
哆哆哆,有人敲响了隔壁包厢的房门。
咔嗒,打开房门的声音。
“什么事?”
“先生,下午好。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我这里有香甜的浆果、美味的核桃、松软的面包和可口的甜点,您或许会想要一些?”
“不要,我什么都不需要。”
“请等等先生,您也许会给美丽的女士,买上一株郁金香。”
“听我说,你该马上离开!否则,我将向剧院投诉,让你以后永远不能踏入歌剧院一步!”
“哦,仁慈的先生,请别……”
砰!是包厢门重重闭合的声音。云鹤、天佑不由得皱眉,关门的声响很可能吵醒熟睡的胖儿子。
哆哆哆。
云鹤小心地把馄饨送入天佑的怀里,起身打开房门。未等门外提着篮子的女人开口,云鹤已把五法郎抛入对方的提篮中。“你的东西我全买了,不要再来打搅。”
“是的,先生。”女人从未见过这么英俊体面的男子,话音轻柔,甚至没有带着不耐烦的眼神。女人羞红着脸捏起花篮中的法郎,连着篮子把东西jiāo给赏云鹤。刚想说些什么多留片刻,却见男人已悄声合上了房门,只得不甘心地离去。但掌中的法郎令她的心qíng又欢悦起来,她贩卖的东西最多只值八个里弗尔,可她却得到了五法郎。这是天主的恩赐,那个男人就像天使般俊美,又如上帝般慷慨仁慈。
“噢,上帝!你们真的买下她的东西了?”隔壁包厢内的贵妇手掌捂于胸前,探出半个身子鄙夷地看向天佑,夸张地耸肩道:“那些平民做的东西,虽然便宜,可谁知道能不能吃?你们不会真的要享用吧?可别弄脏了包间,这里可不是平民能来的地方。”
剧院二楼、三楼的包厢不是封闭式的,左右的墙壁不闭合,既是隔间与隔间之间的墙壁到面向舞台的围栏之处,空出了两尺的距离,就好像建了一条空道。如果把椅子拉近栏杆,可以与隔壁包厢的人方便的jiāo谈,甚至可以走到隔壁包厢去。
天佑颦眉道:“夫人,我的孩子入睡了,请小声些。”
贵妇的语气神态,无一不显示出高傲,或者可以形容为傲慢的样子,很显然她一直以来可能都是引人瞩目的存在。她以为隔壁包厢的人会立刻诚惶诚恐地附和自己的话,并为自己做的傻事羞愧。谁知道,被对方这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敢这么对哥达尔夫人说话?你这个……”
未等天佑捂紧小馄饨的耳朵,赏云鹤已不动神色地临空一点,贵妇和她的护花使者便如同断了弦的机械木偶,定住不动了。此时好似时间静止般的贵妇,正瞪着眼扭曲着脸想开口反击,她身侧的男人举起右手无礼地指着天佑,张着嘴一脸狰狞,在昏黑的包厢内,格外骇人,仿佛两具bī真的蜡像。
“怎么了?”赏云鹤对于捕捉天佑qíng绪的变化,一直是十分敏锐的。见天佑眼中掠过一抹烦躁之色,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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