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又拾起了笔,“我晓得了,你下去罢。记住,一定要将平王盯紧了。”
“是!”石柿消失了。
捏起笔,贺宇晞撇起嘴角,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两个字,“燚”与“枢”。刚写完,却又啪嗒一下扔下笔,将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火炉中。看着火炉中白纸黑字慢慢化为灰烬,贺宇晞心里,有着种眼中钉肉中刺被烧成了灰的快意。
。。。
得到贺宇晞吩咐,蹲在屋顶隐蔽处观察皇宫的石柿,在来往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她无法不注意的身影。那是一个身穿御林军服的男子,他长着一张毫无特色,几乎能让人过眼即忘的脸,他正面无表情地将手搭在刀上,巡着逻。
可石柿却不会记不住这张脸,又或者说,她不会不知道藏在这张其貌平平的脸下的人,是谁。她悄悄地跟在了那人身后,跟到他交完班,卸下刀,跟着他一路走出了皇宫。
那人就那样自顾自地走着,身为皇家御林军,身为习武之人,却似乎丝毫不晓得身后的尾巴。他悠闲地走到了一个偏僻的死胡同里,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他开口了。
对于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难,石柿好像并不意外,而是格外听话地从墙头跳到了对方面前。“石闰。”她口中这样唤着对方,却不敢抬头,“你去皇宫作甚。”
“你觉得呢?”男子抬起了半截眼皮。
“……公主之事,事出有因。”石柿攥紧了拳头。
“哦?”
“冒充公主绝不是长久之计。”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石柿抬起了头。
“为何?”石闰却并不为之所动,“昌平公主只是皇帝的侄女,三年前方才入宫,比你潜在太子身边的时间还要少上几个月,怎会行不通?莫不成,你是在太子身边当狗当久了,已经彻底忘了看家本领?”
“不是,”石柿咬住了牙,“无论我扮的有多像,他都会识出来的。”
“谁?昌平公主在这皇宫无亲无故,谁能识出来?”石闰提起了兴趣。
“他……”石柿犹豫了。
“嗯?”石闰很是敏感,“你在瞒着我些什么?”
“我……没有。”
“没有?”石闰眯起了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的氛围。
许久,石柿再一次抬起了头,“便一定要如此吗?”第一次,冰冷无情的石头里,出现了被情感与思考炸开的裂缝,“上一辈之事,一定要我们这一辈人如此冤冤相报吗?便是皇帝屠了我们全族,那又与刚进宫三年的昌平公主有何关系?我们要杀的,不只是皇帝一人吗?一定要像当年贺氏对我们一样,斩尽杀绝?”
回答石柿的,是久久的安静。
阴沉沉的小雪天,不知什么时候放晴了。
“我……”打破寂静的,还是石柿。
“呵,你便是如此想的?”石闰打断了她。
“我……”一缕阳光照在石柿那被黑布包住了的脸上,这种毫无阴影的光明,不知为何,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我……不晓得。”
“不晓得。”突然,“石闰”的声音变了。
石柿一僵,瞳孔一放,紧接着脸上那向来淡淡的表情就像是被巨雷劈过一般,碎了,裂了。因为,她在“石闰”身上看到了一束银白色的光,白光过后,她看到了一张从那日以来,就再也不敢面对的面孔。
遮脸的黑布不知为何竟飘了下来,落在那白白的雪地上,映衬着那明媚的阳光,显得不合时宜极了。
“‘不晓得’,所以,你便做出了那些事,害的沂儿差点就回不来了。”银光褪去后的脸,是秦晖。
“我……”石柿紧握着的双拳,连着她的表情一起,在抖。
“乌有,”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秦晖侧过了身,不愿再看石柿。雪后初晴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将那棱角描绘地格外悲凉,“从三年前我们刚认识起,我便晓得你有秘密在身,晓得你潜在太子身边定另有所图,但就像你晓得我与沂儿的关系一样,我也从未细究过你的,只是各取所需地合作。”
“明面上,我们只是利益相同的合作。但实际上,我却早已将你视为了兄弟、挚友,”秦晖的眉头皱得很深,“我将你视为挚友,但显然,我在你眼中,却并不是。”
顿了顿,“不过,”竟挤出了一抹微笑,“也怪不得你,毕竟,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城,便是骨肉至亲之间都会持刀相向,又何来挚友?”
“我……”
“也罢,”不待石柿辩解,秦晖便刷的一下撕下了一节自己的衣袍,“沂儿之事,过去便过去了,但这‘放过’,仅此一次。日后……下次再见,便是各事其主、各司其职了,你好自珍重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墙的另一头。
蓝色的衣袍角飘落在地,与那黑色的蒙面布并排摆在一处,刺眼极了。
扑通,石柿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冰冷的白雪,死死地捏住了那蓝色衣袍。
“我将你视为挚友,但显然,我在你眼中却并不是。也是,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城,何来挚友?”秦晖的声音在石柿脑海中反复回荡着。
割袍……断义吗?
啪嗒,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滴在了冻僵的手背上,又花落而下,在触到那蓝色衣袍的瞬间,便凝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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