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权志龙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苏说自己的担忧时,杜月笙派大儿子杜维潘过来了,杜维潘脸色有些沉重,就是替杜月笙捎口信的,希望他们能够搬回杜公馆,即便不住在杜公馆,也希望能住进杜家在法租界的房子。杜维潘以为小苏会拒绝,一脸郑重道,“五小姐,希望你能认真的听从父亲的建议。家父和老督军是有过生死之jiāo的挚友,他把你还有三小姐都当成了责任。”
小苏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一份报纸,她看着杜维潘笑了,“我知道,容我们收拾两天,我会和三姐去贵府,大概又要叨扰杜伯伯了。”杜维潘对于小苏慡快的答应,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五小姐一向都是拎得清的人,只是,这么好的五小姐注定跟他无缘。想到这里,杜维潘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如果,如果他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如果父亲点头了,他不会这样轻易的放下心中执念的。
杜维潘离开之后,小苏带着权志龙去楼上找三姐了,最近宝宝有些轻微的发热,三姐急得不行了。无法离开孩子一步,不过杜维潘这次过来主要见的是小苏,杜家的人和小苏相处过一段时间,都知道其实现在做主的是五小姐,而非三小姐。
“三姐,这两天我们准备一下,要搬去杜公馆了。”小苏认真洗了手才过去摸摸宝宝的额头,他已经好多了,三姐茫然的看了小苏一眼,权志龙上前扶三姐坐了下来,笑着安抚道,“杜家那边念着咱们,就是过去住一段日子,三姐,你别想太多了。”在上楼之前,小苏和权志龙就约定好了,绝不告诉三姐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三姐是个伶俐人,但是她现在有了最大的牵挂,对于任何风波,想来根本无法坦然的接受罢。他们只会告诉三姐,她最愿意相信的一种可能。
三姐看了看小苏,然后又看了看权志龙,脸色有些发白,但是还是点了点头,用帕子擦了擦宝宝嘴边的口水,低低道,“知道了,你们这几天也不要上街了,厨房里还屯着好多菜呢,不能làng费了。”小苏和权志龙对视一眼,其实三姐什么都知道,只是,她就如他们希望的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真的只是去杜公馆做客一样。
小苏和权志龙坐在院子里乘凉,甚至能听到孩子们打闹的笑声,整个院子只点燃了一盏花灯,浮在池子上,发出微弱的光芒。小苏突然开口问道,“志龙,如果,如果明年我们都还在,我让哥哥送你出国,好不好?其实国外挺好的,可以见识到很多东西。”如今,上海滩马上就要变天,她都知道。在来上海前,哥哥就说过,等承州的境况好一些了,他就会送她还有三姐以及宝宝还有志龙出国。她就好像之前无数次一样,装作什么都不懂点头了。她会送三姐还有宝宝到安全的地方,也会保志龙平安,唯独,她自己不会去。
她不是胸怀大任的人,国家现在势同水火,她都知道,可是她没有办法去改变现状。三姐已经完成了属于三小姐的使命,她已经将自己的婚姻还有幸福全部赔进去了,如今,三姐也算是劫后重生,她希望三姐一辈子都好好的。可是她呢,她能够心安理得在国外享受着和平,让哥哥一个人担着江北六省的担子吗?她不能。她也做不到。即便是当年父亲的姨太太,在父亲上战场时,也是她们在撑着这个家,她是父亲最为疼爱的女儿,怎么能看着哥哥一个人去承担父亲的心血和骄傲呢。
权志龙闻言,满脸笑容顿时僵住,慢慢攥紧拳头,寂静的夜空中只能听到他极力装作平静的声音,“你呢。”其实他渐渐地已经能够明白小苏骨子里的那种责任感,与生俱来的,慕容家在江北六省有着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威望,甚至,他们都相信,只要有慕容家在,只要有四少在,他们就什么都不怕。也是这种责任感,才会让当年的三姐即便满心不qíng愿即便满腹委屈,仍然嫁给了不愿意嫁的人。即便小苏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但是她放不下他们,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平安,而视若无睹那么多人xing命垂危。
小苏笑得云淡风轻,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样,“我啊,还是觉得祖国最好,还是觉得中国的天最美。”权志龙就是因为明白小苏,所以说不出和以前那样劝慰的话,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我这条命都是你救来的,以后就死缠着你了,你gān嘛我就gān嘛,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的放不下,那些放不下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我会带你走的,但是不是现在。因为我不想你背弃骨子里的责任。
小苏眼眶一热,低头不语,半晌之后,她抬起头坚定的看着权志龙道,“我突然没由来的觉得,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救你来我身边。”其实她一直都觉得非常孤单,父母亲还在世时,因为她身体不好,一直对她千依百顺,从来没有大声对她说过话,童年的时候,其实没有玩伴,总是一个人看书或者陪在母亲身边。三姐和哥哥虽然疼爱她,但是终究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还是把她当成那个身体不好风一刮就会生病的小苏。直到志龙来到她身边,起初她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可是渐渐地觉得每一天都很开心,也会忍不住的想要像他说的那样,只为自己而活,自己开心肆意就好,是志龙让她接触了从未感知的世界。当他出事不见的时候,她才恍然明白,不是她救了他,而是他救了自己。救了那个孤单的自己。
权志龙突然就觉得凭着小苏的这句话,他即便抛弃了现代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杜公馆没呆多久,战争就全面爆发了。
日军向上海大举进攻,几乎所有的铁路都被封锁,小苏等人根本没法和慕容沣取得联系。法租界是日军不敢触碰的地方,虽然暂时处于平安中,但是每天都能听到pào轰声,上海似乎成了人间地狱一般。大批市民惨死,横尸污水中,即使不去看,仍然能够听到上海在哭泣。没有多久,日军再次pào轰上海火车南站,有将近两千人,其中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儿童,在报纸中,被炸的景象触目惊心,铁轨上,月台上到处躺着被炸伤的人,断肢残体处处皆是,还有人想挣扎站起来,死伤人数达1500多人。
权志龙觉得即使身体里流的不是中国人的血,但是他觉得自己能够听到那些孩子,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妇孺们在哭,日军就像是毫无怜悯之心的野shòu一样,杀戮无防御能力的百姓。没有感受过战争的人,永远不会理解历史书中的文字有多么苍白。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后世,中国人对于日本参拜靖国神社,甚至篡改教科书是那么的愤怒。
中国地大物博,仅仅只是他能看到的上海就能让人想起地狱一说,更别说其他的地方了。
如果后世日本能亲眼看到这些场景,他们还能拍着胸脯毫无愧疚之意的篡改教科书吗?他能透过这些残忍的景象看到自己的国家如今处于怎样的水火中,曾经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日本人多么多么残忍,跟禽shòu没有任何区别,当时他只是觉得有些夸张了。现在想来,完全没有夸张。
他们国家的教科书上也有那些照片,当时只觉得看着不忍,所以每次都是糙糙翻过。权志龙想,历史从来不是用来被遗忘的,而是用来谨记的。
小苏看着那些报纸,眼睛都红了,双手抓着报纸,骨节处泛白,极力的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志龙,你能听到这些人都在哭吗?明明他们没有任何杀伤力,可是受伤的总是他们。你能看到吗?那里面!那里面还有孕妇!”从来没有这样一刻这么愤怒过,愤怒那些闯进自己国家的禽shòu。
权志龙也觉得心里难受,日本人的脸渐渐变成了散发着恶心气味的野shòu。
就连方嫂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即便那些人他们不认识,可是,这一刻都是他们的亲人,都是同胞。看着同胞惨死,愤怒就像是达到了最顶点一样。
1933年9月1日。
今天你们杀戮的人,都是你们子孙日后的灾难。你们以后会比这要痛苦千倍万倍。上海在哭泣,以后日本将痛不yù生。原子弹等着你们,拜拜。
第 21 章
权志龙没有经历过如此真实的战争。死亡似乎触手可及。每个人都心惊胆战的活着,努力的呼吸着,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一样。日本人彻底毁了这所城市的安宁。每个人脸上都是愁云惨淡,渐渐地变得麻木起来。
11月12日,中国军队撤离上海,日军在上海为所yù为。杜公馆还是比较平静的,也是在这个期间,权志龙才真正的感觉到杜月笙的qiáng大。杜公馆依然每天太平,只有大太太偶尔戴着佛珠念叨一声阿弥陀佛。杜月笙的几房姨太太心照不宣的在小佛堂里念经,仿佛这样,上海的太平就会到来一样。慕容沣的消息也只能从报纸上看到,似乎,不好,承军腹背受敌,慕容沣陷入困境。小苏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他知道,小苏现在是迫切的想要回到承州,可是她不能,小苏一向懂事,不yù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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