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文章_桔子树【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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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问他:“你喜欢小醉那姑娘?”

  “做啥子?”他马上就紧张了,揪着我的衣领:“你要做啥子?”

  我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是担心我花钱去包了小醉来给他开洋盘。

  “做啥子?你说做啥子?”我学着他的腔调说话,然后声调一转,压低了问他:“真喜欢她?”

  他没jīng打彩的松开我:“我晓得孟瘸子是你兄弟,我不是要撬他墙角,真的不想,是他真……你放心,那丫头脑壳子乔的很……”

  结果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拍拍他的脑袋,我觉得他很好,会这样喜欢一个姑娘这真的很好,在这样的年月,这样的动dàng中他还有心qíng去喜欢一个姑娘,有渴望去成个家,我发现他有迷龙式的单纯执着。

  孟瘸子是我兄弟,可我真心觉得他不如他。

  我要是小醉,我会喜欢张立宪。

  不过,我不是小醉,女人的想法总是很怪的。

  听说第一次qíng窦初开的小孩子,都会爱上自己,然后莫名其妙的,扮演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这叫同病,所以相怜。

  所以张立宪看上一个孤身一人的,飘泊的,láng狈的四川姑娘,想给她一个家,想带她回家。

  我忽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他想要什么。他将他的爱qíng看得那么纯净,那么美好,我反而不敢再把他怎么忽悠下去,像我这样苍老的灵魂,的确不懂得他们小小少年的心。

  老子没再提什么,张立宪当然更没再说什么,于是事qíng莫名其妙的就演变成了我带他出来洗个了澡,老子身上的钱带着够多,索xing直接包了这间房子过夜,出门的时候那婆娘看着我神色暧昧,咕咕的笑,说这小哥儿看着倒真是值钱的。

  我一下子笑喷了出去,我吓唬她,我说这话你要是让他听见了,他马上就劈了你。我把身上剩下的钱都扔给她,我让她去城里给买了些吃的回来。

  张立宪已经把自己穿戴整齐,反应过来之后开始硌应,大概是颇为后悔他的那点破事儿让我看穿了他很害臊,他在某个瞬间没有抵挡住低俗下流的yù望让他很无地自容,他看我的眼神非常尴尬,比看着小醉还难堪。我爱死他这副会害羞还青涩的小男孩腔调,他现在看起来简直还没有长大,像枝头上长着青毛的小果子。

  不过我还真不敢再招他,我怕他灭我口,我跟他套近乎,我说兄弟,我这初衷也算是为你好,你别老黑着个脸,你哥哥我看着害怕,你以后不想搭理我就别搭理,你要真恨不得整死我,等南天门上下来我给你当靶子砍。

  因为我说到了以后,说到了死,说到南天门,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们一起静默下来。

  以后,改天,将来……

  我们的一切都会在明天告一个段落,闯过去,或者,闯不过去。

  天色已经黑下来,一点油灯如豆,张立宪坐在灯边玩他的刀,幽森的寒光映进他瞳孔里,他有双孩童式的圆眼睛,正直无辜,无论沾了多少笔血,都好像染不上颜色。我躺在chuáng上招手,我说睡吧,明儿要赶早。他转头看看我,我闭上眼睛装睡得非常彻底。他拿我不是很有办法,像他这种正人君子,有姿态的,高傲的,又善良心软的家伙对我这种看人下菜的流氓总是很没办法。

  他于是走过来侧身和衣躺下,要不然怎么着呢,他总不能把我给踹下chuáng,他又不是个女人。

  很让人意外的,张立宪睡觉很安静,几乎一动不动,呼吸又轻又浅,完全想不到这是张立宪,那个可以扛着几十公斤的巴祖卡满山乱跑,炸人碉堡的张立宪。月色清寂,我睁开眼睛看他模糊的轮廓,他半蜷着身体睡得很无辜,而我却知道他真的是张立宪,当他再次睁开眼,他也可以用同样无辜的表qíng,让钢刀穿刺人的身体。

  其实我不知道他算不算真的喜欢小醉,小醉那姑娘最后会不会跟他在一块儿,可是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我珍惜他这漂亮剔透的像水晶一样的念想。

  我也不知道曾经没有人喜欢过他,喜欢这个孤身一人的,飘泊的,láng狈的四川小伙,想给他一个家,带他回家。我不知道他的人生还会有多少念想,多少期待。

  所以……明天,以后,改天,将来……

  我们都别死。

  第五章

  第二天,南天门大雾,我们在苍茫的雾气中直渡怒江,一切都很顺利,当然人一样会死,我们一路丢下无数尸体。

  张立宪掌握着我们这一队人里最qiáng的单兵武器,他真的够剽悍,三个人抬的巴祖卡,他一个人扛着跑。他机敏的窜出去寻找角度,抬起手,pào弹在高地上炸开,两个日本机枪手灰飞烟灭,他回到我身边,向我点了点头。

  倒是真帅!动作狠辣,目光如电,可是现在我顾不上他,战火与硝烟在我的头上身上翻滚,我拼了命的大叫,炸药炸药!!蛇屁股哭喊着会死人的,一边屁滚尿流的冲上去填药。

  这就是战争,一发pào弹打出去可能只是爆掉个碎石块,一个碎石子可能跳起来血淋淋的穿透一条命。

  这就是战争,刀风血海,我们一边痛哭着一边前进,一边绝望着却寻找胜利,在战场上只有两种人会一往无前,一种是疯子,一种是傻子。

  何书光是个傻子,张立宪是个疯子,到他们俩最后居然没事,这都让我觉得真他娘的神奇。

  一切都很顺利,非常顺利!

  我们扔下一百多具尸体,顺利的打进了南天门树堡,活下来的人喜形于色,欢呼雀跃,不要责怪他们不懂得哀悼同袍,人们总是更在乎自己的xing命。然而我顾不得高兴,因为我知道事qíng不可能真的那么顺利。

  老麦在高呼叫嚣着我们到了我们要支援,烦啦于是在最yīn损的时候用最yīn损的方式给张立宪放小刀子,他问他:你们家pào群呢?

  张立宪甚至没发愣,他低头暗骂:guī儿子,永远在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出问题。

  是啊,不该出问题的地方多了去了,莫名其妙的小事,莫名其妙的破事,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对于这一切,我与张立宪一样的心知肚明。其实烦啦也都懂,他什么知道,只是他喜欢那么无能为力的愤怒着。

  什么时候打上南天门,虞啸卿说四十分钟,我说四天,我早就已经做好了打四天的准备,但是我仍然算得不透。

  在我们都看不到的背后,八个脑袋又开始叫嚣着说听我的,于是四十分钟被拖长变得不知结果,我忙着安抚兄弟们的qíng绪,我忙着挑逗小东洋,我忙着忽悠,忙着愤怒,我忙到顾不上他……好吧,我其实,我是在迁怒于他。

  那是他家虞大少,他的神,他的信仰,他闪闪发光的传说!

  可是现在呢?

  虽说做人不能太唐基,可老子倒觉得,只要别装huáng花大闺女,你卖遍全球我都懒得管你,可现在这样算什么?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老子就瞧不上这号的!

  xing命攸关,老子很愤怒!老子打不着虞大少也就只能硌应他张立宪。

  他家师座又发了电报过来,我看张立宪的脸色就知道内容不光鲜,我不肯看,我让他念出来,他捏着纸页有种无地自容的无奈,用他温和厚实的官话越说越低:两天,定攻上山头,期间将矢力提供一切援助,与你等共守南天门,啸卿。

  老麦在愤怒的咒骂上帝,烦啦不屑一顾的嗤笑,我却松了一口气。

  两天,很好,我给大家留了四天的量。

  两天,我心花怒放,我们都能活着下去,我熟门熟路的给大家派活儿gān,张立宪脸上染满了尘烟,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我,我很得意,让你瞧瞧老子的厉害,这天上地下,不是只有一个虞啸卿。

  老麦嘿嘿笑了两声,冲我竖出中指,我把他的食指掰出来,转个向,看看还不成,再撑撑开。

  然而,意外之后永远都会有意外,所以两天之后是四天!

  这就是老麦说的中国,有八个脑袋在叫嚣着:“听我的!”的那个地方,军人的xing命和人民的土地被当成筹码在谈判桌上被摆来摆去,脑袋们说着大义啊,国家啊,未来啊,胜利啊……大局啊!

  他们举杯遥祝,潸然泪下。

  王八盖子滴,他们喝下去的是酒,老子流出来的是血!!

  我知道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而同时我慌了,我不是个可以一眼看到三、四步的人,我只给大家留了四天的量,四天之后虞啸卿再不打上来,我们是真的会死!

  日本人像cháo水一样的涌上来,一天十几拨,几十拨……大脑们说中华是顽qiáng的民族,说我们的人民勤奋勇敢,吃苦耐劳,我不觉得,真的不觉得,最勇敢的民族就在我面前,最能吃苦耐劳的民族,就在我眼前!!

  他们像cháo水像蝗虫像野shòu,他们像疯了一样,他们不怕死,所以我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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