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海睁大眼睛:“学剑?”他看了眼窗外,易落还没回来,“能!当然能——不过得偷偷地学,不然你花师父该生气了。”
小五一喜:“那你愿意教我?”
“当然!”叶凝海笑逐颜开——有人嚷嚷着让他教剑,还真是头一回,平常他只要一拿剑,大把的人让他回屋歇着,这不是瞧不起人么?
“来,给你看个最简单的。”
他从chuáng上跳下来,右手提剑,拧身一刺。
木屋狭小,只听“嗡”地一声,剑光满堂——他虽先天体弱,但若单拼剑术,绝不输人。
小五眼睛亮了:“舞你上回那招!”
叶凝海环顾四周:“不行不行,那招一使,桌椅板凳都报废了,给你看些别的。”
屋子小,最多舞一套轻剑,他生xing洒脱,剑势看似不疾,却似蛟龙出水,意气昂然,舞罢一套,剑风久久不止,小五意犹未尽:“再来一遍行么?”
“你看表演呐?”叶凝海缓一口气,伸手敲他头顶,“先教你握剑,拿好这个,虎口对刃,再往前点,对了,这——”
话音未落,屋门响了,青年一声不好,撂下长剑,嗖地跳回chuáng上,两人对视一眼,一致望向屋门。
易落提着个包袱进来,环顾室内,皱眉道:“凝海。”
叶凝海连忙咳嗽:“怎么了?”
“你动剑了?”
叶凝海一愣,小五连忙低头,易落却没有计较,把包袱往小孩手里一塞:“这些是给你的,拿去自己房里罢。”
“……谢师父。”
小五又担心又好奇,拖着包袱出了门,叶凝海叹气:“一时大意,忘了散去剑气,被你看穿了。”
易落几步上前,轻轻捏住他下巴颏,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脸色还好。二指并他颈上,按了一会儿,又从被子里摸出手腕,诊脉。
叶凝海很不qíng愿任他摆布:“我没什么事。”
易落抬眼看他:“昨天半夜有人气喘犯了,揪着我不放手。”
叶凝海歪头:“那是花粉过敏,咳咳,”他又咳嗽两声,指着窗外遍野烂漫,“你看看你们这儿,花太多了,咳咳。”
易落拿他没办法,右手扣脉,左手伸掌,轻轻按上他胸口:
“坐好,别动。”
万花内力温柔蓬勃,叶凝海闭眼,一股暖意自胸口涌动,流入四肢,如chūn水破冰,全身的血都活络了起来。
他一笑,深深吸了口气:“好舒服。”
易落不禁微笑,却忽又黯然,无声的叹一口气,松开手。
叶凝海睁眼,看易落从怀里取出个翡翠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吃了它。”
叶凝海挑眉笑道:“你忽然这么大方,莫不是有事求我?”
真不好糊弄,给个药都能察觉问题。易落迟疑:“这是……孙谷主给的。”
叶凝海一杯水下肚,易落又从怀里掏出五六种药来。
全是他珍藏的补药,看叶凝海愈发讶异,他gān脆冷下脸来:“继续吃。”
样样价值连城,叶凝海连连皱眉:“孙谷主给了这么多?”
“对。”
叶凝海半信半疑,依言全吃了一遍,易落把那些瓶瓶罐罐又装回去:“以后每天都吃一点,吃不完的带回去。”
叶凝海若有所思地点头,一双眼睛jīng光闪烁,不知在打什么注意,易落知道他脑袋灵光得很,自己几句话就要被套出破绽,便不容他发话:“明天去找凝光,找到之后立刻回家。”
叶凝海正要说话,小五在外头敲响了门:“师父?”
易落开门,看小孩举起一个机关娃娃,一脸小心翼翼:
“师父……包袱里这个,也是给我的?”
小五回去拆开包袱,眼花缭乱的药罐秘籍武功心法,忽然混进去个娃娃,倒有些不伦不类。
易落看了一眼,视线却似乎落得更远,他轻声道:
“给你的。”
“给他?”叶凝海一眼看见,愈发惊疑,“那不是你拜师那天,颜师父特地做给你的?你……”
你不是也一直很喜欢?叶凝海顿住,若在徒儿面前说易落喜欢娃娃,易落断不会承认的,再说——“你拿去罢,上点油还是能动的。”
再说,易落这会儿不对劲呐。
易落淡淡打发了小五,回过头来,仍是一脸平静:“你回家后就不要再出来,不论外头出什么事,四大世家还是靠得住的。”
叶凝海沉默半晌,一笑:
“好。”
易落在瞒什么,他隐约猜到几分。
自知问不出确切答案,问了反而引得易落戒备,不如不问。
“明日启程,中途若有不适,不要硬撑。”
叶凝海枕着胳膊躺了回去,轻声道:“怎么会?有你陪着,我能有什么事?”
易落一怔,缓声道:“若是以后再病了,尽管到万花谷来,”他的声音更轻,“……若我不在,找别人也是一样的。”
他嘴上说着,长袖下的拳头却慢慢攥紧——他们相识十几年,忽然说要分别,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更何况这个人,年年都要他的照顾。
叶凝海点头说着知道,闭上眼睛:“明天去长安?”
易落点头:“是。”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万花谷那次?”叶凝海慢悠悠道,“颜师父带你去长安接我,我从没去过那么大的地方,差点迷路。”
等了一会儿,听见易落笑了:
“你不单迷路,还被卢家的狗吓得不敢喘气,师父以为你发病,担心了好一阵子。”
那一年仍是开元,太平盛世,满城富庶,长乐坊歌舞升平,朱雀街车水马龙,若问天下,皇城恢弘气势,无愧于首。
颜师父带着两个孩子逛集市,叶凝海没出过远门,最先走不动路,笑呵呵说爬着走也要看,路边的小贩觉得他有趣,随手切了块梨花糖送他,那时候他就想:长安长安,真是个好地方啊。
有人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糙药气息,叶凝海挪了挪身子,睁开一只眼睛,对上另一个人的目光。
易落在身边,他顿时感到安心,就好像昨晚,忽然间难受起来,只要抓住易落便放心了——无论自己怎样,他一定有办法治好。
易落半开双眸,沉沉漠漠看不出心绪,却慢慢摸到他一只手,轻轻握住。
“阿花,易小花?”叶凝海眨眨眼,忍不住喊。
那人转过头,不搭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嗯,目前就到这里【望天
☆、谁能书阁下(2)
自东都陷落,关外军队节节败退,四面八方汇入潼关,死守不移。
潼关贵为关中要塞,与西都不过咫尺,一旦潼关失守,长安城便如覆巢危卵,大势全去。
日暮时分,山道之上褐云压顶,叶凝海向外探了个头,被易落捉回去,往他手里放了一把药丸:
“吃。”
“……我快成让你填成个药罐子了,”叶凝海不住抱怨,见易落又递来一壶水,笑道,“喝什么水,吃多了觉得和点心也没差。”
“吃点心也得喝水,不然噎着。”
叶凝海讨了个没趣,心想要是被药丸子噎死,也算不枉此生。
易落把对车夫道:“何时能到?”
车夫朝马背上补了一鞭:“少侠尽管放心,天黑之前肯定能到。”
易落不再言语。
叶凝海大口灌水,眼睛偷瞄同伴,易落一不说话便显孤僻,这次尤其心事沉重。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他背上,刻意用力才坐直腰板,像腊月里冰硬的柏树。
“大花,阿落?”少爷抛了水壶,“你拉着脸给谁看?”
他天生体弱,唯独双眼明亮,大概全身的活力都聚在眼睛里去了,易落偏头,一时移不开视线,半晌,缓缓道:“你擅自出门本就不该,路上只要听话就好。”
叶凝海总有种被轻视的愠恼,从小到大,人人如此看他,他吃药看病都习惯了,唯独这点习惯不了:“我还不是一点本事没有。”
易落自知出言不妥,半晌一笑:“你是有本事,可我还没沦落到要靠你本事的地步。”
“嗬,口气不小,有本事比划两下?”
“哦?”易落微微挑眉,并起右手食中二指,“手上比划?”
目光移指几处xué道,让这人安静一会儿也不算坏事,可他正想着,只见叶凝海笑嘻嘻伸手立掌:“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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