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落莫名道:“赢了什么?”
“猜拳……要不然你以为比什么?”
易落嘴角一勾,二指作势出手,叶凝海忙两手挡下:
“跟你也比划不了别的,我还不至于那么无——阿落……小心!”
目光越过易落,见一点流星箭镞,破空而来,易落目光骤冷,左手骨笔旋疾如风,噔地一声,黑白jiāo汇,银光谢落。
接着是车夫惊呼,山路转角本是人迹寥寥,此时已陆续冒出十来个人影拦路,个个衣衫暗旧破落,乍看是军队编制,却不知是哪朝哪代的陈旧制式,易落立即站起身来,换手握笔,一边按住同伴肩膀,轻声道:“你不要动。”
叶凝海的手按在剑柄上,知道易落不会给他机会,只好叹了口气:
“人数不少,你也不必纠缠。”
易落点头。
东北反叛,举国动dàng,城外山贼流寇作乱,也不算新鲜事了,车夫整天跑这山路,也是见多识广的,忙勒住了马赔笑:“这几位大人开恩,小本生意,过路而已。”
对方倒不客气,一拥而上拦住去路,领头的红巾髯虬,大咧咧笑嚷起来:“小子还算识相,咱们也不劫道,只是赶着去跟安大人的队伍汇合,走半路上没了盘缠,只要叫车上那二位留点东西,咱们互不相犯。”
“……哦?安国贼手下的?少见的很呐……”
易落踏前一步。
叶凝海怔住,抬头道:“阿落。”
他的声音变了,冷冽依旧,却不见了平日的沉稳,反而好像压抑着一股战栗。
叶凝海坐得最近,没来由一阵心冷,皱起眉伸出手去:“阿落——”他大概明白了易落消沉的来由,或者一直都明白,“别信,他们不是。”
易落不看他,也不回应,他向前一步,那股异样便添一分,好像看见虚无的战场,眼中却泛起炎热的战意,jiāo替冷漠的杀气,全没有生命的气息。
“——大胆!你敢再叫一遍?!”
仗着人数众多,一众qiáng盗倒是气焰更盛,三四个抢上前来,怒目而指:“亏了刚刚还夸你识相,竟然敢骂咱们安大人,脑袋不要了?”
车夫回头对上易落的目光,意识到这次遇上惹不起的主顾,一轱辘逃下车去:“二位,二位别——”
叶凝海朝车夫使了个眼色,用力拉住易落衣袖,压低声音:
“你看清楚,他们穿的是天策府的旧袍,不过是胡乱捡来,想借叛贼的名头,吓唬百姓罢了——阿落!”
“我知道,”拽不住他,易落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指尖发烫,“只是冲这一点,我便看不过眼。”
车夫意识到不可挽回,第一时间落荒而逃,保命要紧,这帮江湖人若是打起来,没一个能讲理的。
易落一脚点在车头,翩然而下:“要想要我的脑袋,得一起上罢。”
这下可不必客气,十几人一拥而上。
易落骨笔飞旋,脚下生风,在几十人间辗转来去,如游花间,隔空打xué狠中加狠,全瞄要害死xué,墨花翠叶,本该是清气四溢的,却不知怎的,一时间杀意妖冶。
他这是要疯了,叶凝海急得咬牙,再厉害也没见过谁以一敌十,再者说,万花谷弟子并不善于以一敌多,开始看来游刃有余,逐渐便一定会落了下风。
果不其然,尽管对方折损几员,易落也逐渐吃力起来,狭窄山路躲避不开,但若奔远,又怕他们调转矛头冲叶凝海去,然而吃力归吃力,那份杀意却有增无减。
山道猩红溅血,更显惨状可怖。
叶凝海握住剑,又松开,摸到腰间暗囊,心想我堂堂藏剑山庄弟子,居然也得gān起这背后暗箭的勾当来了。
弓弦轻启,全瞄准易落身边的危险对手,一连几发,对方毫无防备,被戳得乱了阵脚,易落手起笔落又gān掉一人,却皱起眉来。
怕就怕这几人想起马车上还有一位,果不其然,这边久不得手,又被暗箭搞得措手不及,对手纷纷弃战,转而朝马车而去,为首的一刀砍了马腿:“这边还有一个!”
马一倒,车摇晃yù倒,叶凝海沉□子,借势跃下车去。
和qiáng盗打了个照面,对方一愣,忽然大吼:
“竟然是你!!”
叶凝海一怔:“我?”
“凝海!”
易落飞身而来,叶凝海眨眨眼,一招醉月砸中近旁一人,思忖接下来是逃是战,却已经本能的一剑卷上前去。
他自己都不明白,原来这么想跟人jiāo手的。
金光剑意气冲牛斗,易落一见,顿时恼火:“退下!”
想退已经晚了,可那伙人好像缠住了叶家少爷,两层三层堵住了退路,叶凝海gān脆换了重剑,找准一人,猛砸过去。
眨眼结果一人,他心中雀跃,心想头晕也是正常,易落忽然一把扣住他手,脚步向后一错,倏地一声,灵气四冲,生生向后撞开包围,踏墨而出,继而迅速朝他xué道拂去。
叶凝海恼火避开:“你做什么!”
易落瞪眼:“你别动!”
两人差点便要内斗,对手赶上前来,不知怎的,仍是招招直指叶凝海而去。
并肩作战倒游刃有余,可若是被人一齐压制,他便有些扛不住了,察觉重剑逐渐吃力,识时务换了轻剑招架,易落解围不成,几乎骂出声来。
叶凝海实力其实不弱,加之这几日调理得当,脸色也是无恙,若不知他体弱底细,为何忽然将矛头对他一人?方才那一句“是你”,莫不是凝海得罪过他们?
qíng急之中一声惊鸣,一杆银枪直梭入围,将一人胸口戳了个对穿。
众人又怔住,纷纷回头望去,只见山路尽头,有几十人金盔骏马,御风而来。
这伙qiáng盗多是在这附近嚣张,认得这是长安禁卫装束,这才一个个白了脸,髯虬红巾一声令下,当即骂咧咧四散而逃,若只对付两人,还多少有几分胜算,可现在多了一队官兵,自然是逃命要紧。
叶凝海看着那队官兵,半晌,微微一笑。
他额上汗如雨下,面色更是惨白如纸,易落也忘了当时自己为何出手,只剩下心疼懊悔,伸手去扶,却被轻轻推开。
叶凝海摇了摇头,转向那队禁卫:“多谢。”
他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率先出手的禁卫士兵疾步走上前来,看见了易落,这才停住:
“不必,这本就是职责所在。”
“哦,追一伙qiáng盗追了这么远,也挺不容易的,是吧。”叶凝海歪头一笑,忽然斜过身,胳膊搭上那人肩膀。
易落皱了皱眉。
那人眉目英气端正,被他这哥俩好似的动作弄得懵住,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哪,哪里。”
“……可还是该早来点才好,你看,”叶凝海商量似笑道,“这回让我这体弱多病的又跟人打了一架……回去jiāo待,凝光还是会骂你的罢。”
那人顿时一脸震惊,易落恍然,眉头却还皱着:“凝海,这位是——”
“这位是拐走凝光的军爷大人,”叶凝海嘻嘻一笑:“说罢,凝光在那儿?我要见他。”
那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位少侠……你认错人了。”
易落忍无可忍上前,把叶凝海搭在他肩上的胳膊拽过来:“你们没见过?”
“没有,”叶凝海吸了口气,这才又靠在易落身上,抬眼笑道,“猜的。”
上来一个断魂刺,长安禁卫还会这招?再者说,若是禁卫愿意大老远出城来追几个qiáng盗,gān脆别当禁卫,改行剿匪。
易落无奈:“你倒厉害。”他握住叶凝海的手,藏在广袖下扣了脉搏,这才松了口气,“难怪他们盯着你打,莫不是凝光惹过他们,错认成你了?”
那人目瞪口呆,半晌,黯然沉目:“叶少爷——”
易落道:“猜对了。”
“那是,”叶凝海嘻嘻一笑,扭过头,“你,还叫什么少爷,太见外了。”
那人一愣,叶凝海大大方方道:“来,叫大哥。”
易落扑哧一笑。
叶少爷不以为意:“带我去见凝光,这小子一声不响就跑了,以为我找不着么?”
那人迟疑片刻,摇头道:“凝光不许。”
“哦?你倒是老实听话……”叶凝海闭眼想了一想,深深吸了口气,“唔……喘不上气来……大花——”
听见这个称呼,易落忽然有了甩手不管的念头,哪知叶凝海朝他使了个眼色,一手按住胸口,额头抵上他肩,大口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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