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这两家却隐隐有了联手的意思。
赵之桢听了元chūn只言片语的解说,便冷声道,“最后准有人说他们都是qíng不得已!都是我bī迫太甚!”
说起制衡之道,赵之桢自然比不过他爹,可骁勇善战这一条却是公认:他必定不会和太上皇一样,隐忍多年耐心布局。凭赵之桢的脾气,觉得不该再姑息的时候准会果断动手。
君不见他握稳北方兵权之后便悄悄往湖广和江南增兵了吗……他这番作为,自然让温家很是不安,温家都已经深感不安了,平南王哪里会束手待毙?
元chūn这回也是为此而专门“告状”,“他们两家起了龃龉是从……”
赵之桢颔首道:“你不用特地避讳,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我二哥跟费家亲密无间的那阵子?”
元chūn眨了眨眼,“您都替我说了。”顿了顿,接着道,“当时,温家二老爷扣了西南的两船货,之后他们就反目了。”
贴着大齐西边,乃是十余个小国,而西南则是个国力只比大齐稍次的大国,jīng锐战力并不亚于温家经营多年的“温家军”。
大齐骑兵彪悍,几乎人尽皆知,而这个大齐的这个厉害邻居自然也有独到之处:他们的弩机就很是不错,关键是他们肯卖,尤其乐意卖给大齐野心勃勃又豪富慡快的平南王……他们巴不得大齐乱起来呢。
当时平南王暗中可是下了几笔大订单,总共装了四艘商船,却被两广“地头蛇”温家得知消息,见面硬生生吞下一半。
赵之桢听到这里,也忍不住cha口问道,“总共装了四船?”
元chūn点头应道:“我娘家jiāo好的人家,还有姻亲,”她伸出三根手指,“足足三家传来的消息都差不多。只说这船上不止有能随身带着的~弓~弩,还有……大物什!”
jiāo好的人家之中,还有当年姑父林海任盐政时结下的善缘,至于姻亲自是指方愈无疑。而这“大物什”不是指攻城弩,就是守城弩,铠甲武器能算什么大物什?
赵之桢如何听不明白?虽然他对温家的不臣之心早有耳闻,但嚣张成这样,他又快坐不住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在他看来,元chūn向来慎重,没谱的事儿她绝不开口,所以“可靠吗”这句话压根没必要再问。
“因为这四船货,温家和西南那位闹得很不愉快,这才瞒不住人。”话虽如此,但没点本事和根基的大商家定是无缘得知。元chūn又补充道,“除了这四船货,这些年里断断续续的,他们两家暗中购买~兵~器定不会少。”
这还用说吗?
只能说因为大齐的jīng锐多在北军,赵之桢此时依旧底气甚足——南方十多年来都挺太平,战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太上皇的堂兄~造~反,便是这次平南王的自立。北军年年都要跟北狄人jiāo战数次,大~军~上下战斗力早就练出来了。
赵之桢此时深吸口气,竟qiáng笑道,“你比我知道得都多。”
换了别人,听这话还不得立即下跪请罪?可元chūn愣是从赵之桢身上看出浓浓的自嘲,她轻轻靠住赵之桢的肩膀,“我哥哥信里说,他已经跟您禀报过。”
赵之桢闻言,又立即坐直了,一抬手招来心腹大太监,令他到书房把近期的密折全都带了过来:贾珠和在金陵的密谍所写的密折赫然摆在了最上面。
贾珠在密折中说起江南数个海港破旧不堪,于是商贾云集粤州港,其中与温家亲厚的海商获利惊人;他麾下的密谍也回报,方愈召集同行修缮港口,应者甚多。温家在粤州亦有商铺商队,定期出海且次次满载而归。
刚看到这两封密折时,赵之桢倒也心中快慰:重启海运果然是明智之举。
如今有了元chūn的提醒,赵之桢也当起了“事后诸葛”,品出了言外之意:究竟何等获利能让贾珠认作“惊人”?除了盐铁,就剩兵器了!而方愈能大展手脚,也是那些支持他的商人们想出口恶气——温家在两广行事的确比较霸道。
现在想来,赵之桢也明白他们为何如此隐晦:这事儿有人证,但物证不好找了,而能佐证他们所言不虚的两广官员,送进京城的折子又得在中书、内阁走上一遭。赵之桢已经登基小一年,但中书省和内阁官员依旧在太上皇的掌握之中。
爱妃这几句话真是……余音袅袅。
赵之桢沉默良久,方道,“你这是劝我当机立断不成?刚刚你不是还不许我心急。”说着,又倚到引枕上,“你哥哥不好直说,让你费心转述,这是吃准了我当着发不出火?”
元chūn摇了摇头,“不是说您发不出火,是觉着由我就近劝说……比较方便?”
赵之桢抚住额头:他也知道元chūn兄妹两个如此谨慎的原因多半在他父皇身上。他若是不是母后亲手养大,就算他全力救驾,帝位能不能落到他身上也还两说。他父皇选择他,有多少是因为“不得不”,又有几分是“qíng愿”……自从他战功不断,但在朝中不说投靠的臣子,连声望都挺有限的时候,他就对他父皇不怎么指望了。
父皇偏心他没辙,横竖他这辈子也有偏心他的可心人儿。
因此他最多就是心中遗憾,出招时会顾忌父皇颜面,但涉及皇权必然不会想让。不过面对元chūn,他依旧轻声道,“我再琢磨琢磨。”
元chūn也在他身边躺下了,沉默片刻,终于小心翼翼道,“京郊大营里还有~火~器~吗?”
“有啊。”赵之桢扭头道,“但都快锈没了。”这里的火器专指能手持的那种,原本是用来对付北狄骑兵的,不过考虑到she程、火力以及填充速度……还有那个时不时殃及一大片的炸膛,火器便归入了“jī肋”之中,这么多年过来,三任帝王都没往这上面投入多少银子。
只是元chūn说正事时向来有的放矢,他好奇道,“最近又看了什么书?”
圣上书房里的藏书,元chūn已经能随意翻看。几年下来,不仅书房中兵书读了个差不多,如今甚至能染指军中兵器的图纸了。
元chūn道:“到时候,南边海战时,没准儿~火~器~挺好用。”
赵之桢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瞧了她半晌,忽然抚掌而笑,“妙!”
他重视骑兵,也关心步军,但~海~军……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划拨了一笔银子,也派了能人修缮港口和船坞而已。
说穿了,在他眼里,原本~海~军也暂且只有“将来封堵粤州港,阻断温家逃跑后路”这一条用途,上得了台面。
但元chūn却直接点醒了他:能满载四船兵器安然回到粤州,商船恐怕早就成了兵舰!南边海盗猖獗,也不是一天两天,关键是这群海盗多是大齐那些不守规矩的商人与沿岸驻军~勾~结,以及监守自盗。
仔细想想,温家见势不妙,跟他二哥和费家似的,带上财物和族人心腹,一起乘船出海……商队改舰队,压根就是现成的,一点儿不费事儿!就凭如今南~海~海~军的本事,追都未必追得上啊。
到时候人家在海外寻个大岛,就此扎根,再反过来侵袭粤州港——这打蛇不死的滋味,肯定比现在更让他憋屈!
元chūn偏偏在此时又道:“南~海~大都督为人靠得住吗?”
广大文官对这位新君还在观望之中,但武官却大多觉得圣上很对脾气,这位~南~海~海~军亦在此列:军~人想升官发财,还是得靠打仗,不然光靠资历慢慢熬,那得什么时候?
显而易见,跟着赵之桢不会没仗可打,自然也不会缺了军功。大齐~海~军虽然多年来都是“后娘养的”,但总归在赵之桢这里,还有点盼头。
至于在北~海~大都督的牵线之下——就是当初发现了废太子动向,一路追踪,最后还把功劳送给贾蓉的那位,可是在赵之桢登基之前就投靠过来了。之后他更是为同僚南~海~大都督打包票,于是南~海~这位海~军~大统领也暗中归于圣上麾下。
听了这段渊源,元chūn也来了jīng神,“原来如此?您看能在他们那边……都试一试?”大齐只有东面临海,金陵以北称作北海,南面自然叫~南~海了。
赵之桢好奇道:“这个‘都’是怎么说?”
元chūn笑道:“托您的福,我手下这些年添了许多能人。赚不赚银子倒还在其次。万一赔了,您也会给我偷偷补上不是?”
这话自是“事出有因”。
元chūn手下的大管事南下采买的时候,买了个难得的方子,又添置了相应的药材,于是银子有些不趁手,答应旁人的货款略晚了一天,就听相熟的卖家一脸谄媚地表示说银子已经到了——元chūn手下的管事们就没有谁敢行事嚣张的,他们看起来只是有些靠山,买卖公道的平常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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