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元chūn的打算,赵之桢想也不想就应了,还调侃道,“又挖我的墙角。”
元chūn一撇嘴,“我已经挖上瘾了呢!”说着,低头把坐在她右腿上的宝儿换到左腿。怎知宝儿“呜呜”两声,伸出小手稳准狠一下子就揪住了亲娘的耳坠。
臭丫头这一爪子,险些把元chūn的眼泪都勾了下来。赵之桢见状,连忙上前“解救”爱妃。元chūn和赵之桢合力,一个捏着女儿的身子,一个小心地掰开女儿的小手……元chūn揉着自己的耳垂,还不忘把那支坠子赶紧塞进身边的匣子。要不是怕耳坠子扎到女儿,她哪里就舍不得女儿耍玩她的首饰。
被夺了玩具,宝儿可不甘寂寞,靠着父亲目光悄然转到了哥哥手里的毛笔上。健儿眨了眨眼睛,也赶忙把笔洗gān净,jiāo到妹妹手上。
光哥哥体贴可不算完,小公主乐得露了新长出来的小白牙,趁着父亲一手托着她,一手给母亲看耳朵的功夫,小手一伸一抓,把父亲发髻上的玉簪一下子抽了出来。
赵之桢只觉脑后一凉,发髻唰地一下……散开。
宝儿这会儿又丢开毛笔和发簪,一双小手揪起父亲的头发……就不肯撒手了,小嘴儿还不住地嘟囔,“爹,滑。”宝儿已经周岁,早就会往外蹦单字儿了。不巧这个“滑”正是赵之桢所教,还是新近~教~会的。
发现元chūn的耳垂只是有点红肿,赵之桢放心之余,无奈地拍拍女儿的小后背,“原本以为只有你娘有本事把你爹我弄得披头散发。”
元chūn噎了一下,只得轻哼一声,“又当着孩子的面儿瞎说。”说着,冲着半天没敢说话的健儿一招手,“你临的帖拿给娘瞧瞧。”
健儿看了眼父亲,露了个大大的小脸,便从桌上拿了字帖,小跑着扑到母亲身前。
她所出的一双儿女跟父亲几乎天天见,两个小家伙一点也不畏惧父亲。不止健儿由赵之桢亲手教导,如今看来,宝儿跟她哥哥比起来也不差什么——连学说话都是她爹一手包办的。
那就接着让圣上照看会儿宝儿得了,她把案上卷宗一合,拿过儿子的功课,笑眯眯地夸上一回,再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
兴奋的健儿表示他要接着写大字,元chūn从善如流,握着儿子的小手,教他一笔一划地临起帖来。
赵之桢眼巴巴地看着元chūn和健儿母子有说有笑,他的头发依旧在“小祖宗”宝儿手中无人上前“解救”……这就没人管他了啊……元chūn揽着儿子,一手指指自己耳垂,特地还解释道,“我可惹不起咱们宝儿。”
等这俩小祖宗好不容易都睡了,就轮到赵之桢和元chūn……有说有笑了:当然,这次也是从元chūn的娘家亲戚说起。
话说,赵之桢已经暗中往南方增兵:与王子腾相似的数位“地头蛇”已然服软,他们也能时不时给温家扯一扯后腿。再有为数不少的伶俐密谍仔细打探消息,并监视温家动静——如此准备已经挺说得过去,毕竟大家都没撕破脸不是?
这阵子王子腾传回的消息,也挺让赵之桢安心:南面当然不是铁板一块,温家对商人们的态度实在不怎么样。
看完这道折子,元chūn便问,“温将军不能服众,不正在您意料之中?”
其实此事,哥哥贾珠也在来信中也说过好几回,毕竟自家也有经商的亲戚。他还专门提醒妹妹,他给圣上的密折……字里行间还是比较委婉的。
不过舅舅王子腾为了将功折过,不仅说得直白无比,更是不惜亲自上阵:温家与南方商贾大多不睦,且温家在南边行事向来霸道,正可……做些大事栽赃一回!
看到这里,元chūn皱了眉头,“这个怎么说?”
她也算明白了为何舅舅能得昔日大皇子的青眼:单就这份勇气和狠辣,为了投名状都不顾自己的名声,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温家在南边盘剥甚重,”赵之桢摆了摆手,“bī迫商贾之际,百姓也难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听说他们和西南那一家子都是靠从粤州出海的商队,积攒下的家底儿。”
也就是说,除了温家部分经商的族人,还有因为他家而崛起或是捞取了惊人利益的极少数商人,其余人怕是心中的不满已经积压了许久。只不过温家手里有兵,大家敢怒也敢在暗地里嘀咕却没人敢正经出头罢了。
王子腾便想用这份不满,在南边挑起些“大事”。
元chūn闻言,按住赵之桢的肩膀,认真道,“江南税赋重地,经不起折腾。”
赵之桢笑了笑,“你舅舅八成是为了表个忠心。真要按他所说,他以后的名声还得了?”
果然他心里有数,元chūn暗中松了口气,她就怕圣上为了除掉温家不择手段,尤其是刚刚登基,皇位未稳的时候。
些许耐心他还是有的,赵之桢抬手把元chūn按回怀中,“别担心,我不心急,我比温家兄弟小上二十多岁,熬也能熬死他们。”言毕,就转过头来,接着道,“你倒是越发爱cao心。”
重建~海~军,重启海运,整顿漕运和盐铁,圣上立志要在登基最初的几年办好这几样大事:而这几条的中心,毫无疑问就是平定南方。
圣上的志向元chūn一览无余,更别提那些人老成jīng的阁老和重臣们了。
不过这几件事无一称不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涉及了太多人的利益,若只是表面功夫还就罢了,但只要认真定下新规矩并一丝不苟地推行下去,刚登基一年的圣上准会遭遇……无穷挫折,一旦因此~朝~局不稳,太上皇定会亲自出面阻拦。
前世,赵之桢正是横扫温家,dàng平西南,直至彻底平定了整个南方之后,才立足了威,之后就再没什么人敢跟他阳奉yīn违。
若是按照前世qíng势来推算,等到这一天到来,圣上还得好生熬上三五年呢。
前世圣上的心思元chūn压根沾不着边儿,这辈子她贴身体会过,却觉得圣上太急迫:虽然圣上总是否认,但心里只怕极想一劳永逸。
说老实话,元chūn深信赵之桢挥师南下,打温家军和西~南~军全然不是什么问题,但之后呢……打仗容易,收拾战后才要命!万一让江南一片疮痍,圣上这位子也坐不稳了。当然,若是太上皇看不下去,出面阻拦,最后做了完全准备这一仗还打不成,那圣上的声名可想而知,被架空也是板上钉钉。
因此她还是得劝,元chūn顺势枕到赵之桢肩上,“我才不爱瞎cao心,旁人也轮不到我cao心。倒是您,三番五次跟我说您不急,等到出师有名再说……可您越是跟我说这些,我就越觉得您心里就是想拔剑,一刀砍过去。”
“拔剑一刀砍过去……”赵之桢轻抚额头,半晌后才问,“这么明显啊?”
心急才爱口误,元chūn也捂了脸,小声道,“我都看出来了不是?”
“你看出来哪里稀奇?”赵之桢瞧了她片刻,“难不成还有谁也瞧出来了?”他自知自己的心思瞒不住天下有心人。
元chūn答道:“我哥哥。”先“卖”哥哥,她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哥哥贾珠可是初入官场,便坚定地站到了圣上的身边。
跟赵之桢关起门来说话,只要胡乱评判太上皇和太后,她真是没什么可忌讳的,“自从我祖父去世之后,那些跟我娘家渐渐疏远的人家,在我哥哥到金陵后又……凑了回来。”
赵之桢还安慰了一句,“捧高踩低,趋炎附势,这有什么稀奇。”
元chūn笑道:“正是如此,可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厚道,心虚之下可不加倍孝敬。”
做官拿孝敬也是司空见惯,但前提是别捞过头捞过界,不该拿的银子切忌乱伸手。
贾珠算不上清廉的典范,却也是个把持得住的人物。赵之桢若不信任他,也不会把他派到金陵身负重任。因此元chūn这番话,赵之桢并没多想。
见圣上神qíng平和,元chūn又继续道,“银子我家不缺,他们又一心讨好,我哥哥可不就套了不少要紧的消息出来。”
赵之桢蹭地坐直身来,“怎么回事?”贾珠可是能给他写密折的,偏偏要借妹子之口来禀告,怎么琢磨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元chūn牢牢拉住赵之桢的胳膊,老实道,“姑且算是‘风闻’吧。”
赵之桢眉毛一挑,“无凭无据的事儿你肯和我说?”
元chūn直接从身边的小抽屉里取了张信笺,递给赵之桢的同时,还道,“您先过目,看完了我再跟您细说。”
这信笺上第一条,便是平南王与温家常年~走~私,获利甚剧。
先说西南的平南王。凭云贵两地自给自足,并撑起三代平南王的野心……这真是痴人说梦。在平南王还没~造~反那些年,他们的商队要么走北路,取道湖广和河东,从北面出关做买卖;要么就是往南,出了大齐经过两个小国,再绕道粤州港出海……须知粤州可是就在温家的眼皮底下……这两家自然没少过龃龉。也正是因为他们不合,太上皇才放心让温家看着西南——毕竟太上皇再怎么偏心温家,也不会把江山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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