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关心她长不长高,没人会关心她学业好不好,适不适合跳级,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
“你长得……”陈慕齐端详着她的脸,“挺像陶臻臻的。”
这么多年,他提起陶臻臻语气仍不太好。安之想,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呢?他们没有任何感qíng基础就生她出来吗?
言蹊买了一些生理书给她看,她知道生命制造的过程。
然后陈慕齐说:“你一定好奇我和陶,你妈妈怎么回事,你现在大了,我也可以讲了。那时她刚大一吧,你妈妈上大一的时候还没17岁,我呢一直想考邶城美院,因为上那所学校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但是我真不适应应试教育那套,考不上自然很想感受一下大学校园的氛围……”
这里,他停了一下,接着说:“大学里也有很多的漂亮妹纸,那段时间我刚好很想画人……我就这样跟你妈妈认识了,聊过几次天,她17岁生日那天晚上我给她庆祝……”
“我们都没有想到会有了你,是意外。”
安之有些呆呆地站在镜子旁,反应过来的时候,水龙头的水给她开得哗哗响。她关上手龙头,走出来,扑到客厅的沙发上。
不难过是假的。
这几年在言蹊身边,她慢慢变得开朗,变得淘气,会跟她撒娇。
可是陈慕齐的话时时在耳边提醒她。她是个意外,是不被期待出生的。他嫌弃她,她妈妈,陶臻臻也嫌弃她,从来不联系她,安之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她知道她成绩好到可以跳级么?她知道她已经1米5了么?她知道她现在长得像她吗?
她不知道。陈慕齐知道,但是他也不愿意要她。她的父母像丢掉一个大负担一样,从此生活得一帆风顺。是的,她是个大负担,没有人要的大负担。
很奇怪,当时听到的时候,她心里钝钝沉沉的,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她一直以为她没事,她一直以为她不再期待了。
甚至好几天她都开开心心地摆弄自行车,甚至那天见到陈慕齐和那个徐阿姨,她也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今天宅在家里。
安之手捂住眼睛,只觉得泪满于睫。
她六七岁的时候想,等她大了也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不再羡慕别的小孩了,但是她只需要再长大一点,那样想起来就不会再难过了吧?
安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一掉就没法停止。
甚至家里的客机响了她都没去接。接着她手机也响了起来。
应该是言蹊。暑假只要安之在家,她都会打电话过来,有时通话时间只是一两分钟,也就是问问她吃东西没有,或者是在做什么,要不要买东西回来。
安之láng狈地抹了一下脸,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觉得应该听不太出来哭腔了,才接电话。
“陶陶,吃西瓜吗?我买回去。”
“……嗯。”
“今天在家gān什么?有没有偷偷跑出去?”
“……没有啦……”
“做作业?”
作业都做完了,她今天新学期的课本都看了一半了,但是安之怕言蹊听出来自己哭了,就含糊几声。
“……好的,那我买回去啦。”
“嗯!”
挂上电话,安之又痛痛快快地掉了几滴眼泪,收拾好心qíng,去洗脸。
半个小时后,言蹊回来。安之接过她手上的切好用透明袋子装着的西瓜。
言蹊换好鞋进来,她眼里有浓厚的倦意,脚步有点虚浮。
“怎么了?”安之注意到。
“没什么,可能有点中暑。给我倒杯水。”言蹊脑子里有些昏沉。
安之小跑进厨房,倒了一杯凉白开。
言蹊接过后喝了半杯。发现安之忧心地望着她:“要去看医生吗?我去打电话给三舅舅。”
言蹊浅笑一下,“他是整容外科,哪里需要打电话给他,我不要紧,上楼去睡一下。晚饭等会吃。”
她轻拍了下安之的头顶,就上楼去了。安之抱起她的包,眼巴巴地跟着她后面。
“真的不要紧吗?”
言蹊的房间是主卧,比安之的要大一些。是跟老宅的房间装饰差不多,白色,简单为主。夏季荫蔽凉慡,冬天有地暖。她拉上窗帘,点好蜡烛。
“不要紧的。”言蹊轻声道,她困倦的样子,嗓音也有点哑。动作懒懒的,也不避开她,侧过身就解开了衬衫,衣服滑下她光泽滑洁的背,一对蝴蝶骨纤细清秀。
安之霎时一呆,条件反she地移开视线。
“我去给你再倒杯水。”
她转身咚咚咚往下跑,倒了一杯凉白开。
不知道是因为跑太快,还是别的什么,心跳有点急。
过了一小会儿,她才上楼。
言蹊已经睡着了,她换了睡裙,空调夏被盖着她的腰,长长的睫毛敛着。
安之轻手轻脚走进来,把水放在chuáng头柜上,实在不放心,伸手探探言蹊的额头。
睡醒应该没事了吧?
言蹊的chuáng沿不高,安之gān脆坐在地板上。言蹊的眼下有浅浅的青影,双眼皮褶皱很深,睡得很熟,嘴唇微翘且泛着光泽。
安之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头顶,像她小时候哄自己睡觉一般。
Diptyque 的baies口味的蜡烛,没有太多甜的浆果味道,是一种清晨松树和藤蔓沾着雨露的气息,似乎还可以听见低低的鸟鸣声。
安之就这样陪着言蹊。
第29章
言蹊在昏昏沉沉中, 似乎回到了大学时光。大学校园的梧桐树边, 湖边, 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大雨的伞下,他凑过来吻她的侧脸,对着她笑起来那弯起来的眼睛。
也是一个夏天的周末, 她看完爷爷奶奶回学校, 本来想跟他一个惊喜,在男生宿舍旁边的大槐树下,她握着两杯冰冻的柠檬茶, 看到高既明和另外一个女生面对面站着。
女生明目皓齿, 秀发披肩。是中文系的系花。
“师兄, 请你接受我,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但是……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后面记不太清楚了,她只记得高既然明没有明确拒绝她, 那晚的柠檬茶冰冻入心。
她知道高既明是真的喜欢她, 但她觉得不够。在没追到她的时候,他有炽热的热qíng, 她是他渴望攻克的堡垒, 是他期待破解的程序。在他们在一起时, 他渐渐没有了最初的感觉。
征服,大概是雄xing生物血缘基因里与生俱来的本能,尤其是高既明如此天生的才华横溢, 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坎坷,他想要的想有的,只要他稍微努力,就会得到。所以得到后他就会有一种理所当然后的疲倦和乏味。
当他决定出国,言蹊跟他说分手后,又激发了他重新追回她的yù~望。而言蹊却早已做了决定,她其实给过他机会。那天晚上意外的撞见她没有提,她在等待着他跟她说,但是他没有。
言蹊在半梦半醒间蹙紧了眉,刚分开的那段时间很痛苦,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幸好后来陶陶来到了她身边。
她眼皮沉重,梦中有了意识,知道自己想到了高既明,为什么还会想起他?大概是她周围的好事之人还在惦记着他们,想方设法告诉她他最新的消息,说高既明已经订婚了,未婚妻似乎是他同事,也在硅谷,某一天上班,她向他求婚。同事们把准备好的鲜花红酒拿出来,大家笑着举着酒杯祝贺。
言蹊不知不觉把被子卷起来,窝着睡得格外辛苦,想要醒来却醒不过来,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只觉得口gān舌燥。
她刚想起身找水喝,目光所及,就看到chuáng头柜有一杯水,她拿过,喝了大半杯。夏天时时候,将开水烧开,放凉。是他们爷爷奶奶让他们养成的习惯。
安之也养成了这个习惯了。
言蹊按了按额角,头脑还有点恍惚,她起身下楼。
“陶陶?”
客厅亮着灯,厨房有响声。
言蹊神qíng一缓,应该是在做饭。说来惭愧,现在刘奶奶偶尔买菜做好过来,其余时间要不言蹊买回来,要不就是安之做的。
这小孩,做菜上手很快。看得出是真喜欢。而言蹊就厚着脸皮吃现成的,吃完洗碗。
明明自己是年长那个呢。
她趿着拖鞋,走到餐厅就闻到一股香糯的粥香。
饭桌上放着一小砂锅,旁边凉着两碗粥,还有一碟凉拌huáng瓜。安之头发扎成个小丸子头,光洁的额头有毛绒绒的碎发,正在切着牛ròu。这牛ròu是昨天她和安之一起卤的。
是刘奶奶给的食谱。
买了整条的牛腱子ròu。第一步就是要把一定要把血水焯gān净。
“要不然会有杂味,不够香。”安之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一盏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