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宛琇并坐的如玥抬头望天,佑香不多时便把风筝放上天际,偏偏芊蕊的风筝怎么放也飞不起来。宛琇望着如玥,眼底露出几许真qíng。
「绵愉的事,宛琇也觉得很不好受,姐姐妳身为额娘一定更伤心。两姐妹再放纸鸢,其实并非难以发生的事。妳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姐姐总是让我放风筝,而妳自己就放纸鸢。」说起儿时,宛琇不由得面露微笑,这种和顺的模样不知多久未曾出现在如玥面前。
「我只是比较喜欢静静飞翔的纸鸢,那种感觉就像老天爷带着一个人在天际飞翔。」如玥彷佛又恢复年少时的冷然。
「没错,以前我的确特别喜欢随风发声的风筝,我觉得特别热闹和好玩,但是现在我就和姐姐一样讨厌聒噪,喜欢宁宁静静地生活。就像一个口不择言的人终于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宛琇此番话是示弱也是认错,不想再让姐姐心忧,她愿意当纸鸢,收起那些不合时宜的旧怨。
本以为姐姐会欣喜的看着她,未料如玥的眼光仍旧望向前方。
宛琇一急,脱口而出道:「姐姐,其实陈妃那件事……」
「──怎么妳一直放不上去!」如玥倏地站起身,离开廊下走至空地处。
芊蕊慌忙说道:「奴婢愚钝,请娘娘恕罪。」
如玥接过纸鸢,拉起线道:「这只纸鸢修补过,两边的物料有所不同,当然难以放飞。」
「奴婢该死,一定是奴婢仓卒向其他宫房借纸鸢,没有检查清楚。」佑香也招认过错。
「奴婢立刻换一只……」
「不需要,就算难放,也一样能放。」如玥将纸鸢往空中一抛,急速扯线,纸鸢竟借着风力冉冉而上,不多时已飘扬在空中。
「娘娘,成功了!」一旁芊蕊拍手叫好,如玥亦露出欣慰笑容。才过须臾,纸鸢却缓缓坠地。
众人失望之qíng溢于言表,宛琇眼底的心碎化作一声冷笑,不发一语离去。
如玥一回神,便未看见宛琇,回寿康宫后便听尔荷道:「淳太妃娘娘根本是故意找娘娘麻烦。」
「往日宛琇传谣言抹黑我,我苦心规劝也好,当面警告也好,宛琇总是装傻扮懵。但这次我根本没有任何表示,但宛琇她反而要特意相见澄清,如果真是她做的,岂不显得yù盖弥彰?」只是这一次,她真的无力再顾及宛琇心qíng。
如玥还记得,当年陈妃病重,她基于后宫伦理前去探望,向来不睦的陈妃一见到她,苍白小脸竟扬起一笑。
「姐姐来看我了?」陈妃看着她,笑意未减,仍吃力说道:「姐姐,妹妹很恨妳。」
她早知长年争宠的陈妃不会给好脸色看,但如此笑着,却说出恨意满满的话,她只当陈妃是病胡涂了。
陈妃却似望穿她所想,一双眼睛直看着她。「我说的,是妳的亲妹妹淳太妃。我告诉她能伤害妳的方法,她很聪明,亦很愚蠢。」忽地陈妃一阵急咳,却是边咳边笑。「谎言可以伤人,但伤的最重的是自己。」
「就算妳恨我夺去恩宠,但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如玥看着陈妃的病容,不懂曾是如此美丽的女子,竟要四处造谣诬陷。她们同样困于红墙之中,除了寂寞之外如玥拥有的并没有比陈妃还多。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姐姐不是一向知道我的手段?所以我宁可服毒伤身,只争一时,也要争得圣上宠爱。」陈妃彷佛是在说着今日天气如何,丝毫不觉何错之有。「不过我没教这种事qíng,只是告诉淳太妃,谎言如同洒满金箔的花朵那般美好。她很快就会为了宣泄一时快慰,沉迷在虚构的世界中,代替我继续和姐姐妳斗争下去。」
如玥怜悯看着病榻上生命将尽的人。「伤害一个和妳一样的可怜人,到底有什么意义?」
陈妃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一双眼睛,沉沉睡去。
后来,她bī死陈妃的谣言遍传后宫,她便知道她已失去宛琇的最后一丝信任,这才是陈妃撒的最大谎言。
至今想起陈妃,如玥仍心有难平。
「我没有刻意对宛琇冷淡,只不过我刚才望着芊蕊,看她那只纸鸢一直都不能够放飞,我心里不期然就想,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要我诸事不顺,连一只纸鸢也无法放飞?我曾以为只要有耐xing,留意风势,在风力最大的时候就放线,就算上天不帮我,风力不继,只要我尽快收线都一样放得了,但是上天要它跌就跌──」不管她做得再多,旁人只要简单一句话就能影响宛琇,不管她再处心积虑,宛琇永远是那只不受控制的风筝,想要飞离她的掌控。
她已厌倦风筝无风时偶尔停下来的眷顾,那只是施舍同qíng,却已让她失去了小格格和绵愉。
宛琇,就算妳我血脉相亲,可是妳的恣意妄为,不能再让人毫无底限的吞忍了。
此时,湘菱业已回宫。
第21章 辛者庫
(二十六)
「娘娘,传说人死后会化成天上的星宿,同样照看着人间。也许现在五阿哥仍在天上陪着娘娘您。」
湘菱这番回宫,是受芸妃娘娘的请托,希望藉助她之经验照顾甫出生的六阿哥。而湘菱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安慰失去孤子的如妃。
五阿哥逝世,昔日宾客络绎不绝的永寿宫亦显冷清,失去皇子的妃嫔如同失根的树,退出入承大统的舞台,就算钮祜禄氏一族多么尊贵亦然。因此湘菱也才放心白日走动于永寿宫,如今已是芸妃chūn风得意时,自是不会在意此等小事。
自从与宛琇决裂,如玥心境更难平复,每日皆锁于永寿宫中足不出户。今朝故人归来,如玥对湘菱的雪中送炭同感温qíng,忍不住紧握湘菱双手。「五阿哥多年蒙妳照料,虽然他不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如果星星是凡间尊贵的化身,娘娘应该感到欣慰,如今五阿哥已能主宰自己命运。妳看,五阿哥正在天上绽放光采。」白日无星,湘菱仍认真的望向窗外,彷佛得见五阿哥彼时的笑语盈盈。「五阿哥很乖巧,喜欢与人对奕,就连我在忙的时候他还是跟在身边,一直问我昨日那盘棋最后几步该怎么走?他说,是不是再努力些就能下赢湘菱嬷嬷?」
如玥一听,泪水又忍不住溃堤。「我竟不知绵愉这么喜爱下棋,我从来没好好陪绵愉下一盘棋……」
「娘娘若愿意,湘菱愿意代五阿哥陪娘娘对奕。」
棋盘上黑白分明,湘菱每落一子思虑绵长,无一不是五阿哥往日的棋风,如玥边下边听着湘菱讲述和绵愉相处的点滴,心里乍喜乍悲,喜的是她的绵愉如此乖巧伶俐,悲的是她竟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绵愉。
湘菱声音如缱绻的柔丝,攀上如妃心弦。「……五阿哥昔日便喜欢做这些事,也不怕别人笑他。」
「是啊,这点和我相同,他有那么点傻xing。」白子落定,如玥已赢了棋局,不由轻笑。「我的绵愉棋艺不错。」
「棋局已完,湘菱也应告辞。」夜幕低垂,湘菱不方便久留,便向如妃辞别。
见湘菱yù走,如玥竟失态拉住对方衣袖,好一会儿才缓神道:「湘菱,明日可再过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Suscept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