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鼎甲已出。
绝大多的人目光都落在了红绡身上,还有部分放在觉得有趣的流宛,而同样初登场,初夺得花榜的裳华,风光被二人抢了个遍。
红绡最令人惊艳,流宛最令人惊讶,裳华便是上场序故,在这两人之前,颜色也是顶好。
今年的花展便算结束了,花是众人评,美人却得自己寻。
除了一人。
有顶官轿已等了许久,旁还有顶素花小轿。
红绡入轿前,回望一眼。名花已有主,但任谁也愿多看美人一眼,虽不知美人望的是谁。
目光短暂停留在从前相熟的隰桑阁人片刻,红绡轻笑一声,而后再不回首的入帘而去。
轿子已远了,身后还有人长声大啸。但那唤的不是她,她是红绡,并非绿罗。虽然也早已忘却了自己本名,不是情愿,而是只能。绿罗已死,曾经拥有名姓的官家小姐也已死,她如今是红绡。
从今往后,她只要活着。踩着天真爬上去,踩着过去爬上去,身心她都不再要,她只要爬上去。
她曾经痴痴相信以为顶天立地的英雄爱人,任她信破碎时落荒而逃,独留她受尽屈辱绿巾滴泪,亲眼看着爱人嘴脸变化,她的世界天崩地塌。曾经的世交之好,落罪之时落井下石,更是恬不知耻,还不肯放过她,想要娶他曾经名义认作的干女儿做侧室,美名其曰冠冕堂皇。
私逃抓回后,亲耳让她听到曾经恋人放弃她的话,也许想看她生不如死,也未杀她,而是送去了春满楼,要她做红倌,要她亲自接待讨好他。
不过也不知是否终于转运一回,刚入春满楼,便遇到这官轿主人。第一次大胆勾攀,拙劣的谁也能看出意图,自己回想都觉神奇。勾上了刚巧回乡探亲,与本地亲朋难得一聚的将军。
于是那老家伙的愿望只得落空。
今日这花榜,于她也不过爬上去的阶梯,她会不顾一切爬上去,不为平反,只为自己。
情情爱爱的,她便不要了,虽然这将军……待她还不错。
因为她再不要回头了,就如现在。从此,她只是红绡。花名册上写载红绡,谁人再提起她,她便叫做红绡。
第21章 胡言
“姐姐。”流宛又笑眯眯的凑到浮宵跟前,背手娇俏。
浮宵收回望着远方轿马的目光,平静看着面前的人。
流宛委屈了,嘟囔道:“我都许久没有见到姐姐了。”
浮宵依然平静,绷脸淡声道:“妹妹何事?”
分明是烟尘中滚摔长大的人,有时偏生又正经的不行。流宛沉脸,沉重道:“姐姐是不是讨厌我?”
原来也算有点自知之明,若是在那些发生之前,浮宵定然会这样想,现下却无法,只能敛眸笑道:“妹妹多虑。”
“当真?”流宛眯眼道。
浮宵假笑,道:“当真。”
这是任谁也能听出来的敷衍,任谁也知当不得真的笑语。流宛却似全然不知一般,贴近一步,两手一奉,笑道:“那便好,我还以为姐姐避着我不想见我,是讨厌我了呢。”
浮宵听着流宛的话,看着她双手奉着的东西微怔。
流宛又眨眨眼,道:“虽画的拙劣,但我却想赠给姐姐。姐姐不厌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将东西直塞到浮宵手中,看浮宵怔仲微茫接过,笑着道别走开。
不出她料,浮宵其实很难真正拒绝,包括她虚假的好意。
哪怕好意之下,是深埋的恶意,流宛自己都不明的心情。
这恶种自她们初见时便埋下,不知几时能休。
浮宵才将要走出一步,想要追上那方去人,想将这画还与她,又或是只纯然不想看她走远,但终究还是停下,没有追去,只得低首看画。
视线中忽然出现一角青色衣袂。
衬着天气时节,地上青石,犹似空山新雨后。浮宵抬首,那人刚巧开口,温和笑道:“又见到姑娘了。”
浮宵行礼,并不直视,道:“奴拜见大老爷。”
知府笑了,依然温声道:“我姓张,姑娘不必拘礼,敢问姑娘贵姓?”
“多谢张大老爷,奴贱名浮宵。”干脆答道。
知府轻笑一声,道:“那么在下记住了,姑娘当真芳名,我叫陌晖,盼姑娘也能记住。”说着看了眼身后,又道:“我们会再见的,希望下次见面时,有幸再闻姑娘一曲。”
说完温声道别,同他身后赶来的人一道走了。
看起来像是有事。
但浮宵并不关心,就如第一次见到流宛时一般,就算他这样明确的表现出了对浮宵的好感,就算是洛阳最大的父母官。
回身茫惘。
步步向回去,直至车马奔驰一路,游魂般穿过楼下热闹时,才被人拦住回魂回了神。
柳烟掩唇不住笑,带着几个姐妹,哄笑道:“今个阁中可终于又出了个探花,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梧湘那伙子事儿便算了,这多年也不见你有个相亲的,我道难怪,原来是天上定的,感情妹妹是等着这位妹妹呢。”
梧湘同瑶瑟的关系在阁中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妈妈也是知晓的,只要不过火私定终身,不破了瑶瑟的身,算不上什么大事。不论年岁大的,或是年轻貌美正好,没有看得上的人,没被人看上铺堂挂衣,彼此消遣解乏慰寥寂寞自是不少。
阁中男子少,不敢与她们多接近,何况全是五大三粗的茶壶喊堂,又不许她们与除了官客以外的男子亲近,肯铺堂挂衣的更是寥寥,多为应宴谴乐。
常有诗词道尽深宫寂寞,殊不知夜夜热闹的青楼烟花之地亦此。一片天地,同落无根水,同是无根人。
浮宵浑身一紧,而后笑笑道:“柳姐姐拿我打趣做什么呢,流宛妹妹得了探花是她品貌好,她同我不干。我脾性不好,姐姐也不是不知道,相亲不相亲的,哪里轮的到我。”
望向众人围着的人,浮宵想,她本该如此耀眼。
只是不会同她浮宵有一文钱关系。
柳烟又笑起来,不笑也是三分媚骨,媚笑道:“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这就羞起来了,把我们都当瞎的,不懂诗情还看不来画意么,倾、城、佳、人。”说到后面,刻意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半点余地也不给浮宵留的。
几个姐妹也帮腔,一人先道:“都这样说了,姐姐还不认。”另一人紧接道:“画的那样像,不知平日是得看的多仔细。”这个歇了还有人接上:“妹妹夺了三年探花,这才歇了一年,人今年就替你夺回来了,还说人家同你没干系,再羞也不能不认啊,当时你脸红的,真当没人看见呢。”
浮宵的脸又慢慢红了,说不清是被人说得,还是又羞得。
“净胡言!”
“姐姐得了三年探花?”
浮宵刚羞恼辩解一句,便兀然插进一道柔柔声音。
第22章 如常
围众一见这人,笑得更欢,眼神都不用递,彼此心领神会,默契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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