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木偶的玫瑰_TheSaneHatter【完结】(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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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不要……”

  她并不理会阿格尼斯的呻/吟,走上前伸手扳起后者高傲的头颅,看进那双空洞的铅灰色眼睛里。她抬起另一只手,高高地抬着,配合着一声快意的大笑,狠狠地抽向了阿格尼斯·洛斯提的脸颊。

  注释:

  【1】铁线莲的花语:宽恕我,我因你而有罪。

  第10章 第十章 乐园

  安洁拉并不理会阿格尼斯的呻/吟,走上前伸手扳起后者高傲的头颅,看进那双空洞的铅灰色眼睛里。她抬起另一只手,高高地抬着,配合着一声快意的大笑,狠狠地抽向了阿格尼斯·洛斯提的脸颊。

  啪。很清脆的响声。女骑士的脸偏向一侧。

  门外的艾弗利听见这声响,心里大约猜出了房间里发生的事情。然而,本应当,或者说觉得自己本应当推开门跳上前伸张正义的艾弗利犹豫着。她一动不动,头仍然贴在门上。她继续面无表情的听了下去。

  “你的小朋友,也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就像她对你说的那样,她也认为你是个异端呢。”

  听到这句话,顺从的趴在地上的骑士猛地支起半个身子用尽所有力气与天使对视。她一字一句地反驳着,每一个音节都近乎虔诚,就像她微闭的眼、握紧的手,将全部信仰那样不加保留地供出,只为了一个永远等不来的天使的肯定所带来的希望。她嘶吼着:

  “只有艾薇,是绝不会服从你的。”

  艾弗利的眼皮跳了跳。她没动。天使安排好的戏码仍在上演。

  “是吗?呵呵,我的确是——的确是让她说了那些话,可是你的脑子是傻了吗,蠢狗?她为什么没有向你道歉呢?为什么没有收回自己的话呢?又为什么乖乖的演下去,好像她自己就是那个意思一样?你就没有想过吗,也许她自己就是那个意思。我让她说出了心声啊。她说,你没有资格……”

  “不对!不对!”阿格尼斯猛地抓住安洁拉纯白的裙摆,祈求一般轻轻地摇晃起来,带起一阵云朵的涟漪,“是你强迫她,她害怕你,她不会那样想我……求求你,就这样告诉我吧,我只想听见——”

  “以她的性格?害怕我?你是认真的吗?”天使抓住骑士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重新把后者踢到一边,踩了踩。她扭过头,向门口走去。艾弗利听见脚步声,及时闪身躲到了墙边的银色盔甲背后。她透过头盔的缝隙看见那条纯白色的纱裙渐渐消失在拐角,这才一步一步走出来,手上拿着弯折的纸花。

  她看见狼狈的骑士躺在一旁,倒在没有铺地毯的光秃秃的地板上,脸上的红彤彤的手印证明了刚才骑士所遭遇的暴行。骑士的深褐色头发乱成一团,她偏过脑袋看清了来人,就有气无力地自嘲道:

  “看什么?我这样很好看?你什么都听见了,是不是?”

  “是。”

  阿格尼斯紧紧地闭上眼睛:“那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冲进来救她?为什么艾薇有这个义务救她?她和艾薇的信任在十年前就已经支离破碎,她有什么资格……祈求艾薇的怜悯?要是她唯一在意的那个人,认为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不,不要说为什么。”阿格尼斯说。

  艾弗利闭上了嘴。她本想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想讲出来,但那话太冷漠太伤人,如今阿格尼斯不想听,那么她正好就不想说。她学着精灵的样子把纸花递到阿格尼斯眼前:

  “小姐,这个不怎么美好的时刻,你需要一朵花。”

  阿格尼斯坐了起来,接过纸折的玫瑰花,脸上泛起如花笑颜。原来这样坚硬的一个人也是会笑的。凌厉的铅色眼睛轻轻的弯起来,那里面就好像流淌着白银的湖泊。她没有问这玫瑰从何而来。她只是盯着那朵花愣神。

  “关于那个舞会——”艾弗利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你不问吗?”

  “问什么?”

  “刚才的——”

  “没有那个必要。”艾弗利笑笑,也坐在地上,托着腮隔着小小的窗户看外面暗下来的天空。星星和月亮还没有升起,但是薄雾一样的暗色影子正唱着摇篮曲请大地入睡。艾弗利极力瞪大眼睛,想透过那一片荒原,穿过摇曳的野性的草丛,越过刚刚被落日抚摸过的地平线的弧度,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女巫搅拌坩埚时袅袅升腾的烟雾,听见精灵轻声吟唱配合着竖琴飘扬而来的曼妙乐音,尝到姑妈折腾一整天后捧出的长相中规中矩味道独树一帜的黑暗料理,感到加里·蓝博特牵来的栗色马喷吐出的温热的鼻息。她继续道,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

  “因为一目了然不是吗?”

  *****

  哦,该死的。从长长的走廊往回走,她突然感到自己游荡在空荡荡的异乡。不论是铁青色的盔甲、香槟色的雕像,抑或是墙上暗色调的油画,都向她压过来。过道变成梯形的了,她看不见前面的路,看不见出口,只感觉到了命定的轨迹蜿蜒盘绕,而她,仿佛行走在钢丝上的杂技演员,甚至都寻不见可以选择的岔路口。

  人可以多么无助!她缓缓旋开自己寝室的门,将门小心地关好,把自己像一具尸体一样抛在床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瞧。她看见光洁的白色表面上因为疏于打扫沾染的纤纤灰尘,和常年来没有护理带来的一道黑色细缝。缝隙小小的不显眼,可是你若是盯着它往里瞧,读者,你将会发现它是如此肮脏不堪!艾弗利抓住了这个想法,好像抓住了至高无上的光芒。

  这里就是世界的黑色缝隙,她如是想,因为这里的富丽堂皇将游走于暗影之间的哭泣嚎啕隐藏。她开始想家了。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别人可以想家,唯独她艾弗利不行。对一个四海为家的人而言,哪里才是真正安身立命的最亲近的家呢?小小的简易木屋就已经足够,或是银杏树下的阴影就足以为她遮挡炎炎夏日那残忍的太阳。有的时候,她随性的走着,感到世界都是自己的,了无牵挂。可是这自由自在的逍遥并不能阻止她在少数时候,在落日时分或是深深的夜里,像一只折断了帆和桅杆的船一样彷徨迷茫。这时,她感到自己一无所有。

  不,不,不,不,不。她想她可以理解,阿格尼斯摇着头恳求安洁拉的心情。如果看不见自己想要看见的,那么只需要否认,只需要否认不赞同的一切就好了。不论那是对的还是错的,她都可以后退,然后仰起头说“不,不是这样的,那不是我”,从而隔绝了思考的讨厌触手,安然沉醉在自己温暖的港湾。

  可她不想这样做。

  也许在她走过很多路的疲惫不堪的心里,她想,她是愿意这样一劳永逸地轻松下去的。可是那不是她的作风,阿格尼斯可以这样,可她艾弗利——艾弗利·安可——绝对会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见,哪怕看见的东西是如此丑恶不堪,哪怕看见的道路只有断掉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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