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太阳快下山了,只露出半个脸面在山边上,巨水皎派鱼人去商行换了海珠,得了新蚨币,正巧遇上鱼市打烊,买了许多河鲜回来。萝拉想着楼上住了病人,特地采了些性子温和的草药,合着山核粉、驼奶膏一起熬了白鱼汤,一会给唐雪妃送上去。
快到饭点了,住在行馆的人陆陆续续下了楼,聚集在大厅准备用餐,萝拉端着鱼汤上楼,碰着伊夏理小跑着跳下来,准备向他行礼,不巧伊夏理跑得太急,打翻了萝拉手里的鱼汤。
“啊呀!”
“对不起!”
伊夏理急忙去扶萝拉,“你没事吧?都怪我不小心。烫着没?来,赶紧去冲冲凉水。”
萝拉摆手,“没事没事,这点不算什么,很快就好了。”蹲下身拾捡瓷碗碎片,看着洒在地上的一滩汤水,奇怪道:“诶,怎么会这样呢?”
伊夏理询问:“怎么了?”
萝拉说:“这里面的药粉本该融化在汤里才对,怎么凝结成疙瘩了?”心下一沉,“难道里面混了其他东西进去?”赶紧从药箱里取了银针检验,银针尖端渐渐染上浅黑,萝拉倏地收回手,细声道:“慢性毒素……”
伊夏理的心也提了起来,问:“这汤是给谁的?”
“今天救来的小唐姑娘。”
伊夏理沉默少许,说:“萝拉你是巨水族的方药师,这些天一直都是你负责巨水神官和我的饮食,只怕这个毒,要针对的不是小唐姑娘,而是另有其人。”
“这……”
伊夏理拍拍她的背,靠近她低语一句:“没关系,从答应巨水神官回去君子国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这种小事,无需放在心上。此后你只需要分两套行事,一套真,一套假,做给藏在暗处的看就是了,切勿打草惊蛇。”
萝拉小声应道:“嗯,殿下请放心,萝拉明白。”
伊夏理把她扶起来,提声嘱咐道:“下次小心一点,再去乘一碗给唐姑娘送去吧。”
“是。”
伊夏理站在楼梯上,俯看熙攘的大厅,眼里映着各色各样的人物,一脸寂然。
另一边,萝拉给行馆的厨子打了招呼,叫厨子熬一碗鱼汤,萝拉全程陪同,确定没有问题才给唐雪妃送去。走进房间,萝拉惊喜地发现唐雪妃已经醒了。
唐雪妃虚弱地靠在床头,嘴唇干裂,气若游丝:“请叫阿絮和秋宁姐来,我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要告诉她们。”
“好,请你等一下。”萝拉立马叫了阿絮和蒲牢来。
唐雪妃看到蒲牢露出欣然的笑容,喘着气呼唤她:“秋宁姐,没事就好。啊……真是太好了。”
蒲牢说:“你才刚醒,不要激动,来,先喝点水,有什么话慢慢说。”
萝拉坐在唐雪妃身旁,喂她喝了两调羹清水,然后再喂她鱼汤。喝完汤,唐雪妃的气色总算好了些,说:“秋宁姐,我拼了命逃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天寰、天寰要害你!”
房中霎时安静的出奇,萝拉说:“我该下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急急退出房门。
唐雪妃探出手,想要抓住蒲牢的衣裙,但蒲牢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唐雪妃只好放下手,阿絮坐过去扶她坐好,对她说:“到底怎么回事?绑架你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要对秋宁做什么?”
唐雪妃拧起眉毛,恨恨道:“他们都是天寰试炼的人,我听说,他们是上届天寰试炼的冠军队,一直跟着天寰的高层,受高层驱使。他们的队长,外号孽火修罗,武器是阿鼻炼狱的红莲斩,拥有稀属种红莲的魂髓,名字叫岐子莲。”
轰隆!岐子莲的名字犹如晴天霹雳,生生把阿絮的心劈成两半。蒲牢也露出震惊的表情。阿絮一时有些无措,五指抓紧床单,岐子莲……子莲姐居然是天寰的人?那么子木的死是不是跟她有关?天师城的事情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管?!
唐雪妃继续说:“还有一个能掌控草木和土石的人,他的原型是一种像白鹿的兽,名字叫商君。另外一个男人用的是手-枪,人称风无形,名字是虞靖珂。有天晚上,他们把我扔在草堆里,以为我睡着了,就在一边生火聊天,我爬过去偷偷看到,岐子莲给了虞靖珂一袋子蓝色的珠子,叫他想其他办法让秋宁姐在下一个有长生神庙的地方把珠子吃下去。”
如此一来,先前消夜之难便真相大白了。是天寰设法让朵莉法给蒲牢吃下了掺有长生灵力珠粉末的骆驼酪,然后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悲剧。
阿絮恨得咬牙切齿,天寰,总有一天,我宋明絮定要你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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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巨水祭祀一队终于进入了君子国境内。鱼人战士打头,伊夏理乘着白灵虎走在正中,巨水皎坐在兽车中,后面跟着一干人等。高大的道标由白玉制成,犹如绵延不断的高楼,道标头顶系着蓝白相间的长绫,在风中猎猎鼓动。越过道标,就由驰道进入官道。君子国官道十分宽敞,可同时供八辆兽车行驶,路面平坦整洁,每过一里便有石碑提示里程。
复行数日,队伍抵达了君子国东部的第一大城,文蓝,与国都蓦兰相距不远,再走两天便能到了。
巨水皎说:“虽然我们找到了理殿下,但假王朝廷定不会承认,王子回宫之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先暂时在文蓝歇下,我去联系在君子国的亲信,找到伊夏王族的旧部,再详细商榷。”于是祭祀队便暂且在文蓝城巨水祭司的雅苑里住下了,而且这住的时间还不会短。
阿絮想起要来君子国的初衷一是为了送伊夏理回国,而是为了寻找西弗部落的线索,于是有空的时间就和蒲牢在闹市里转悠。
这日,两人在集市里闲逛,阿狰和慕常羽也跟着,碰到一个自称是梦见的艺人,好大的排场,又是大型道具,又是助手的,围观的人还不少。
阿絮一听是梦见,与西弗有关,赶忙拉着蒲牢去看。
这艺人得意的很,不耍真功夫,只吹嘘自己的梦见之力有多神奇,不想半途却被一个短衣少年砸了场子。那少年骑了一头威风的大白狼,扎着及肩的马尾,嗖一声越过艺人头顶,用手中匕首割破艺人的面具,这一割不要紧,结果露出艺人的脸,把围观群众都吓了一大跳——那艺人的脸只有一半,而另一半,不知是什么可怕的事物,被一层黑色的薄膜遮住,只露出一点点狰狞的肉筋。
半脸艺人捂着脸跪倒在地,咿咿呀呀哭嚎:“我的脸,我的脸啊!”
骑狼少年回头看他一眼,一双冷瞳寒光慑人,指尖射出一枚银针,贯穿艺人咽喉,艺人当场毙命,阿狰蓦地抬起眼,目光定在那匹白狼身上,眸子很沉。
集市里登时乱了,人群散开,有些胆小的大呼:“杀人啦!杀人啦!”
再一看,白狼和少年早没了人影。
街尾的树林里,阿狰往前追了两步,最后停在原地,凝望着飞奔而去的白狼,良久没有动静,只是眼光深深的,仿佛只要看一眼就会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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