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墨弦眼睛勉qiáng睁开了一条fèng,细若蚊吟般唤着:“惜……惜儿,惜……”
苏若君眸子有些红,忍不住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念着你的惜儿?”
却见闻墨弦依旧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忙柔下嗓音道:“你别急,她没事,只是带你过来,一路劳累奔波,有些撑不住睡过去了,还没醒呢。到没料到,你醒的如此之快。”
闻墨弦似是累极了,虽然醒了,却没力气说话,甚至眼睛都睁不开,看到苏若君心疼不已。
“你身子太弱,累就别撑着,好好睡着,好么?”
闻墨弦勉qiáng点了点头,却依旧看着苏若君。
紫曦不明白怎么了,苏若君却叹了一声:“好,我让你跟你媳妇躺一块儿,让你醒了就能看着她,行了吧?”
看着乖乖闭了眼的人,苏若君有些不是滋味,她如今满心失意,这对死命折腾她的人,都一个个这般模样了,反而还在她面前腻歪。
吩咐紫曦将顾流惜背了进来,让这对苦命鸳鸯依偎着睡在一起。
仔细把过脉,确定两人都无事了,苏若君和紫曦下去给两人准备吃的,还有需要服用药,就阖上门离开了。
而原本安静躺在chuáng上的闻墨弦,费力地睁开了眼,痴痴地看着身边的顾流惜,片刻后伸手勾住她的小拇指,再一次陷入昏睡。
这里的几人几乎都晓得两人的关系,对比并无多少惊奇,只是忍不住感慨这两人对于彼此的眷恋依赖。
闻墨弦不必说,她虽然醒了,可之后的几天,基本上是睡多醒少,醒了也撑不住多长时间。偶尔几次苏若君几人遇到醒了,也几乎是默默看着顾流惜,眉眼间病弱之态浓重,却掩不住眷恋柔qíng。
而原本陷入昏迷后一直处于梦魇中的顾流惜,在有闻墨弦陪着后,竟是出奇的安稳恬静。
这边急得人仰马翻的几人,总是将心放到了肚子里,而心昔阁内,苏望和月卿几人却是有些焦头烂额。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全力围剿落霞楼,有了苏若君的图纸,他们总算突破了三重嶂,进了落霞楼。
楼霞楼经过长期的围困,再加上散在的据点几乎全军覆没,再无外援,早已人心涣散。而暗影堂天字号影卫,乃是最早由闻墨弦的师傅,江湖中人称杀神的卫绝亲自训练,这些年来,所执行的暗杀任务,在杀手榜上具是排的上名的,身手胆识当属佼佼者。
没了追魂八箭和天网,那些人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很快就死伤殆尽。尽管落霞楼楼主功夫不俗,却也被苏望几人联合重创。
只是最后关头,近日里一直没甚动静冥幽教,竟然突然杀了出来,而一直被挡住在外的追魂八箭中的五人,以及天网,也是悄无声息地消失,最后关头却回到了落霞楼。最终落霞楼楼主夏淙,带着追魂八箭中仅剩的六人,天网中的五人,在冥幽教的协助下竟然逃脱了。
苏望几人心急火燎,这几乎等于纵虎归山!可一连几次修书给闻墨弦,向她寻求解决之法,每次迟迟回信的都是苏彦,让苏望几人心里顿时有些感觉不妙。
月卿更是坐立不安,落霞楼的事,主子向来亲力亲为,这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不可能不管不问,唯一的可能信,就是她根本没办法过问。想到她的身子,几人皆是慌神。
而接下来地下各处弟子兴师动众的沿途护送一个人,更是让几人心都悬起来了。
而苏彦因着闻墨弦的叮嘱,一直没敢告诉几人,如今被bī的急了,最后只好推说,顾流惜中了蛊,闻墨弦心急陪着她去寻苏若君了,这才让几人稍稍安心了。
而心昔阁内,月卿捏着苏彦的来信,心里有些复杂:“主子那身体,禁不得如此奔波,也不晓得现在如何了。如今冥幽教算是彻底将落霞楼收入囊中了,这次我们又失算了。千机堂这几日探到消息,冥幽教弟子大批进入中原,想是准备有大动作了。而且心昔阁是它入主中原的最大障碍,想必很快便会与我们彻底对上。主子那步棋,还差了一个重要的人,我们需得加紧了,免得她又伤神。”
白凌点了点头:“我已经仔细查了,可是当年的剑圣销声匿迹了四十余年,查起来太有难度,千机堂还需要时间。”
“只能尽快了,不过名剑山庄怕是仍觊觎着珞珈十九诀,自然也不会放过丝毫线索,他们对当年的事最清楚,所以也可以在他们那里下手。”
白凌眉眼微挑,嗤笑道:“那老家伙,这几年退了庄主之位,看起来倒是安分了不少,装着一派仁义无双的模样,看的我心烦。生了个儿子简直跟他一个德行,难怪老天看不过眼,让他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刁蛮任xing的无脑女儿。”
苏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嘴一如既往的毒,就在主子面前才收敛些。”
白凌白了他一眼,随后微微笑了笑:“在主子面前,忍不住便想温柔起来了。”
苏望和月卿也是忍不住笑了笑,主子那模样,再大煞气的人,在她面前都忍不住收敛,唯恐扰了她。
这边渝州小院内,整整睡了四天的顾流惜终是在晚上睁开了眼。
房内燃着两盏琉璃灯,柔和的灯光盈溢满间,透过轻薄的帷帐,微微映入顾流惜有些失神的眸子里。
片刻后那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张,就在预备起身时,手却摸到一片柔滑温凉的肌肤。她连忙转头,却见身边安静躺着一个人。
她规规矩矩的仰躺着,眉目轻闭,挺秀的鼻梁下,透着粉色的薄唇轻抿着。墨发如流水般流淌在软枕上,整个人落在微暗的灯火中,看上去恬淡美好到极致。
手有些颤抖地抚上她的脸,一寸寸细细描绘,眸子里霎时间弥漫着浓重的水雾,随后一颗颗落下。她轻轻靠过去,将脑袋轻枕在闻墨弦胸口,听着里面平稳清晰的心跳声,低低呜咽出声。
良久后,她定定看着闻墨弦,眼里满是眷恋,低声轻笑道:“墨弦,我又梦到了你了。”
随后她眼睛眨了眨:“嗯,我梦到的你,只有这么一点点。”说着伸手比划了下腰。
“梦里,你把我带回家了。”她低低哽咽了一下,随后缓声道:“墨弦,从我遇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觉得我的人生整个都亮了,即使与你分开这么多年,那感qíng依旧不曾淡过。你已然为我赔上了一辈子,所以我求你,这次可不可以让我还你一辈子,不要因为我伤害自己,我怕,我真的怕。”
闻墨弦依旧安然地睡着,只是眉头偶然微微动着,似乎正在做梦。顾流惜伸手揽过她,低低在她耳边呢喃着,直到最后再次睡去。
她煎熬了许多个日夜,总算在今夜寻得她生命中温暖,安稳无惧。
第84章 番外(四)
当清晨第一声jī鸣后,处于寒冬的朔州,依旧是笼罩在一片漆黑中,蜷缩在柴堆上那寒冷地破棉絮里的小孩,有些发抖,身子在睡梦中团的越发紧。
随后隔壁卧房内女人裹着棉衣起了chuáng,柴房的破门被她一脚踹地哐当直响,惊得睡梦中小孩立刻醒了过来。
女人指着她不耐的呼喝起来:“贱丫头,jī叫了,别给我偷懒睡觉,赶紧起来!把外面的柴火砍了,水缸里没水了,给我赶紧添满了!不然别想老娘给你吃的!”
小孩有些迷蒙混沌的眸子瞬间清明,黑亮澄澈的眼里又是一层漠然,哆嗦着起了身。
女人朝黑暗中那瘦弱的小黑影狠狠瞪了一眼,骂骂咧咧地又回到了被窝,继续躲避这清晨的寒气。
小孩走出柴门,浑身因为寒冷有些发抖,她抬头看着隐在东方的启明星,小小的眉眼间流露出与这个年纪不符的神色,随后拿起对她而言还有些沉重的柴刀,将那些冷硬的柴火,一根根砍断,整齐堆在屋外。
在清晨微光在东方泛起时,她呵着气努力恢搓冻得红肿,复又提着小桶从井中打水,费劲地拎到厨房内的水缸里。
她那瘦小的身子,根本不比水桶高多少,因此格外吃力,当太阳完全升起,那女人和孩子都起来时,水缸也仅仅装了一小半。
女人起来看了看水缸,怒目圆睁,双眉倒竖,伸手死劲拧了几下小孩的胳膊:“让你又偷懒,我把你养了这般大,又给你寻了这么好的人家,你个贱丫头,不多给我gān点活,你对的起我么?”
正在打骂间,男人赶过来说:“陈员外家的夫人来了,说是……”
他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冷漠不语的小孩,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说是来看看,生的怎么样,是不是机灵。”
那女人原本如夜叉般狰狞的脸,瞬间舒展了,接着笑出了满脸褶子:“哎呦,陈夫人来了?那她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了?太好了!”
她看着脸色青紫,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的小孩,皱了皱眉,很快进了屋。最后颇为不舍地挑了又挑,拿了一套还算gān净的衣服扔给小孩:“快点换上,跟我去见一个贵人!”
小孩有些警惕地看着她,死活不肯穿,却被女人一把抓住,qiáng行套上衣服,嘴里不gān不净骂道:“果真是个贱骨头,给你衣服不知道感激,还不肯穿,真是个赔钱货……”
“好了,你别骂了,刘夫人等着呢。”
女人白了男人一眼,拉着不qíng不愿的小孩,去了前院。
一个穿着一身锦绣红色百蝶穿花的富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身旁一个丫鬟正在恭敬的侯着。
女人看了她,掐了下有些挣扎的小孩,忙堆上满脸笑:“刘夫人,您来了。您看,就是这丫头,怎样,可还合您眼缘?”
说着按住小孩,让那夫人看。
刘夫人挑着眉头,斜着眼上下仔细打量,片刻后,挤着一脸肥ròu,笑了起来:“模样看上去倒是不错,只是未免太瘦了,这身子不会有什么疾患吧。”
女人忙陪笑道:“看您说的,穷人家的孩子嘛,多少有点瘦,这丫头吃了也不长ròu,但健壮的很,哪里会有什么疾患。”
那刘夫人眼里故作不满,摇了摇头:“我好歹是给我儿子挑媳妇,虽是童养媳,可也得标志,配的起我儿子,以后不能丢了我刘家的脸面。”
女人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心里却暗自鄙夷,不过是稍稍有几个臭钱,又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一个白痴儿子还想找多好的?还配不上,说的好听。
刘夫人看她那谄的德行,也是暗自啐了口,不过对于小孩她倒是很满意,眼睛生得灵气十足,这模样若好好养着,指不定长大也是个极标志的。这两人其貌不扬,生的女儿倒是很不错,实在是瞎了眼,若养大了,定能嫁个好人家。
脸色微沉,不耐烦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就她这样子,即使给了人贩子也值不了几个银钱,我看你一家辛苦,给二两银子,你就说,卖不卖吧。”
女人听的一愣,随即心里狂喜,脸色都变了,二两银子,可足够她一家好好生活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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