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她反悔,女人忙着点头。而一直低头不语的小孩眼里却是溢满悲愤,这刘夫人是这乞丐窝附近最有钱的人家,她家儿子自小痴呆,长得也很是歪鼻子斜嘴。她虽年幼,可总是在外行乞,什么话都听过,自然晓得童养媳是什么,当下一横心狠咬了女人一口。女人吃痛,“哎呦”一声,松开了手。
小孩猛地将那刘夫人推到一边,撒腿便跑。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生出这般勇气,竟然想要和这个冷漠绝qíng的家彻底决裂。
往日里她受到的那些对待,她并不是不绝望,可是她依旧眷恋着有个家,即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她好歹还有片瓦遮头。虽然父母不慈,兄弟不亲,可好歹她与那些孤儿不一样,所以她一直默默承受。
亦或者,早慧的她晓得,她终是没办法放弃这个不算依靠的依靠。可如今,她晓得被bī到了极致,而她更明白,她这丝决绝的勇气,来自于昨日那个对她很温柔,很好的漂亮小孩,因为她说,她会让自己当她的书童。她要给她当伴读,不给傻子做童养媳!
早已学会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信任从何而来,可是她还是这般做了。
一路冒着寒风狂奔而去,她心里有些期盼亦有些恐慌,心神具乱间,转过街角时猛地撞上了一个伟岸的身躯,顿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被摔的有些晕乎的小孩看到不远处,一个血色玉佩在地上打着旋,小孩原本迷糊的脑袋瞬间清明了,伸手想要去拿玉佩,视野中一只大手十分快速地捡走了玉佩,一个男声怒道:“小崽子,赶着投胎呢,若不是正月里,我揍死你!”说着啐了口唾沫。
小孩没理会,忍着身子的疼痛,挣扎爬了起来,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玉,qiáng自镇定道:“你这玉哪里来的?”
男人眼里有些慌张,随即恶狠狠道:“关你什么事!在老子手里,自然是老子的,滚一边去!”
小孩仍旧倔qiáng道:“你胡说,你是小偷,这玉不是你的,你是从一个孩子那里偷的,对不对?”
男人顿时火冒三丈,猛地想甩开孩子,那小孩却死死不松手,他看着那些停下来指指点点的路人,脸上有些冒汗,随即眼里闪过一丝yīn狠:“死丫头,你欠揍。”
他伸脚直接将小孩踹到一边,转身想走,却又被她拽住衣摆。
小孩咬着牙,忍着痛意,仍不放手,看着周围围观的人,急中生智,大声喊道:“你把玉还回去,这玉我认识,是这几日施粥派衣的苏府小小姐的玉佩,我领粥时看到的。苏家是朔州许多百姓的恩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周围人越聚越多,一些人去领过东西,受了苏家恩惠,还有许多也素闻苏家善名,当即有人有些躁动,开始不断议论,看样子是在怀疑,甚至有个别人在一旁拦着他。
小孩见他心神不安,猛地扑上去狠咬了他的手腕,将玉抢了过来。
男人又慌又怒,伸脚直接将小孩踹到在地上,不断你踢打,嘴里恶狠狠道:“小杂种,你偷我的玉不成,我好心放过你,你居然倒打一耙,我打死你,让你胡说,让你污蔑我,把玉还来!”
瘦弱的身子在地上紧蜷着,任由那脚踹在身上,手里抓地死紧。
而这边苏流觞在苏晏的陪同下,一脸颓然地晃dàng着,就是不肯回家。
苏晏晓得小主子不开心,一脸担忧道:“小主子,你别难过,我已经通知他们去给你寻玉了,你放心,一定会找回来。你要找的小乞儿,只要去那边乞丐窝寻,一定能找到,我们先回去好不好,不然夫人主子会担心的。”
苏流觞小小的眉头紧皱:“可那玉,爹说了很重要,是传家宝,被我弄丢了,爹会生气的。还有她为什么不来,她昨天明明说好了的,怎么可以骗我。”她小嘴有些瘪,眼里泛着红,竟是要哭了。
苏晏可了解自家小主子,跟个小大人似得,这次居然红了眼,怕是真难受了。心里心疼得紧,忙准备开口哄,转过街头却看到一堆人在那吵吵闹闹,还有男人咒骂声传来,看起来出了什么事。
有人忍不住道:“这也太过了,这么小的孩子,打这么狠。”
苏流觞听地分明,此时又有些好奇,于是赶紧走了过去,苏晏连忙护着她挤了进去。
却见一个高壮男人仍在踢打躺在地上那个瘦弱的小影子,旁边人犹犹豫豫不敢出手,那孩子都已经快没声了,苏晏顿时怒从心起。
苏流觞最见不得有人有人欺负小孩,顿时清喝道:“住手!”
苏晏踏步过去,直接一脚撞上了男人踢出的脚上,运了内劲的他直接将男人弹出去跌了个跟头。
“一个大男人,当街毒打一个小孩,你当真是好意思!”
苏流觞忙凑过去,将蜷在一起的小孩扶起来,看着那有些青紫的脸,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你?他为何打你!”
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苏流觞,顿时慌张的不行,拔腿就撞开人群跑。
听到熟悉童音的小孩心里一喜,赶紧吃力摊开紧握的手心,将那块血红的玉递到苏流觞面前,弱声道:“他……”
苏流觞顿时反应过来,心里怒火中烧,稚嫩的嗓音中透着一股威严:“苏晏,把人抓回来!”
苏晏听了顿时越过人群,一个破空就落在那男人面前,直将人绞住,扔了过来。
苏流觞小脸一片冷怒,走过去狠狠踩了男人几脚:“你个混蛋,谁许你打她的,还偷我的玉!”
因为太使劲,脚有些疼,她皱着眉,喝道:“苏晏,你替我踢他!”
苏晏有些好笑,却还是沉了眼一脚踹在男人腿上,周边人清晰听地一声“咔嚓”,男人惨嚎一声,抱着腿连连求饶。
苏流觞看着有些站不住的小孩,忙扶住她,急声道:“苏晏,把他jiāo给官府。还有带她看大夫,我们回去。”
苏晏点了点头,给了身边两个男人一些银子:“劳烦将人送官,就说是当街寻衅挑事,偷了苏府小主子的传家玉佩。”
几人一听真是苏府的,忙应了将人拖过去了。
苏晏走过去,准备抱小孩。小孩身子打着颤,有些瑟缩,躲了一下,紧紧拽着苏流觞的衣袖。
苏流觞忙哄她:“别怕,他不是坏人,你受伤了,让他抱你,我带你去瞧大夫,你乖些。”
苏晏看她那小小的模样,也就比这小孩高一个头,这说出来的话就同夫人哄她一般,差点笑了出来,却是及时憋住了。
不过小孩显然很信任她,也听话的紧,乖乖任苏晏抱了起来。
小孩被苏晏抱着,神色有些萎靡,显然被打地不轻,却是撑着眼睛,扭过头一直看着走在身边的苏流觞,眼里溢满水雾,却是敛着欢喜。
而苏流觞以为她疼得紧,一副小大人模样,不断安抚哄她。
大街上,一大两小的三人,竟是形成一幅难以言喻的画面。
第85章 番外(五)
到了医馆,一位老大夫给小孩诊了脉,眉头一皱再皱,他捋着胡子,看了看穿的一身富贵的苏晏和苏流觞,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斟酌道:“这孩子被打得不轻,有些伤了脏腑,不过好在不严重,但是往年旧伤很多,需得好生养着,不然会落下病根。这最重要的便是要养好身子,她怕是从未吃饱过,又严重体虚,需得好好补补。”
苏流觞在一旁听地认真,点了点头。
那大夫开了方子,复又叮嘱道:“这两副方子,一副疗伤,一副补身,她身子弱,进补不可太急,需得慢慢来,温气滋养。”
苏流觞准备带她离开,大夫又给了一瓶药酒,叮嘱替她揉一下身上的淤青。
三人走后,那大夫摇了摇头,这看起来大富大贵的主,怎么带着个看起来和难民似的小孩。
苏晏随后替那小孩输了些内力,那孩子大概太倦怠了,出了医馆便睡着了。
回了苏府,苏叶,闻冰秋早就在那等着女儿了,见两人带回个睡着的小孩,自然知道就是那个所谓的伴读了。
闻冰秋轻声道:“她怎么了?”
苏流觞示意苏晏带小孩去休息,随后忙将事qíng跟自家爹娘说了,最后急着道:“爹,那她不是坏小孩,你答不答应她做我的伴读?”
苏叶沉吟道:“这般年纪,承了你的qíng,在那种时候还能冒险替你抢玉,着实难得,做你伴读自然可以。不过按你所言,她的那些家人,实在太过狠心。”
闻冰秋颔了颔首,方才那一瞥,已然发现那孩子生的瘦骨嶙峋,怕是从未好好喂养过,有父有母,竟然还在外面乞讨,这种父母当真令人不齿。
“这种人家怕是养不好孩子,若是给小觞儿当伴读,最好是能将她留在家中。”
苏流觞自然满口答应,苏府只有她一个小孩,如果能有人陪着她,她最是开心了,而且她对那小孩更是欢喜,能养在府中最好不过了。
这边苏叶和闻冰秋见苏流觞开心,也就预备着派人去小孩家中说明qíng况。
正在这时,照顾苏流觞的秋雁忙走了进来,开口道:“主子,夫人,那个小姑娘醒了。
可是似乎很害怕,不肯让我们碰。”
苏流觞听了,忙道:“她怕生,你们别吓到她了,我马上去。”
闻冰秋听她这般说,不免有些好笑,这小家伙又开始老气横秋了,不过看样子倒是真喜欢那个孩子了。
她笑了笑,看了眼苏叶:“阿叶,我们也去看看我家小觞儿相中的小朋友吧。”
苏叶也是笑了开来:“嗯,能让我家觞儿如此上心,我也想看看,走吧。”
说着,陪着闻冰秋一起去苏流觞的房内。
苏流觞走的飞快,一路小跑着进了自个儿房间,此时小孩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缩在chuáng尾,有些恐惧地看着周围对她而言,犹如仙境般的陌生环境。
眼看着熟悉的小人跑了进来,小孩瘪了瘪嘴,好似要哭了般盯着她。
苏流觞忙绕过站在chuáng边的奶妈,跪坐在chuáng上,对着小孩招手:“你莫怕,这是我家,我带你回来的,你先过来,穿好衣服,这里还是有些凉的。”
小孩看到她很快便安了心,一溜烟爬到她身边,坐在chuáng上看着她。
苏流觞自己也是个孩子,家里人惯都宠她,如今遇到个小孩如此依赖自己,让她心里很是窝心,一心觉地自己要对她好,照顾她,对小孩很是上心。
她从奶妈手里拿过衣服,亲自给她穿着。
而随后跟来的苏叶和闻冰秋,看到这两个小孩的举动,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看到苏流觞给那孩子穿好了衣服,苏叶仔细端详着黏在苏流觞身边的小孩。
那小孩看出来他在打量自己,也晓得这一对风采出众的男女是苏家的主子,虽然有些自惭形愧,却依旧睁着黑亮的眸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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