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脸红了。
顾笙并不知道叶氏的思绪已经歪去了哪里,蹙眉上前一步,拉过叶氏的手,急道:“姐姐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只希望你能同样真诚相待,有什么困难,都说与我听。”
叶氏脸红到耳根,又不好意思抽回手,便埋下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抬眼去瞧顾笙。
顾笙以为她在犹豫,便请她去茶几旁坐下。
二人沉默须臾,顾笙忽见叶氏鼓足勇气抬起头,激动得眼眶泛红,双唇翕动,颤声开口道:“姐姐今日之风采,亦叫小妹见之忘俗。
只是桥儿出生微末,家境惨淡,父亲和兄长痴迷赌博,债台高筑,桥儿自身难保,是以无福承受姐姐这份心意,姐姐该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才是!”
顾笙听她一口气说出了家中qíng况,立刻松了口气,可这后面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古怪呢?
寻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为什么突然谈到婚嫁?这不是正在谈论如何救她于水火之中吗?
顾笙一头雾水的注视着脸憋成酱紫色的叶氏,细细一琢磨,陡然扑哧一声笑喷出来,随即撑着茶几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直笑到腹痛,顾笙才艰难的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无奈的看着对面坐着的这小姑娘。
心说你这也想得太歪了,她顾笙好歹也是个子爵府的嫡女,若真是“下聘”求亲,如何能这么寒酸?
哪有一百两银子就想讨个老婆的好事?
真是……顾笙一琢磨,便又笑瘫在椅子上。
叶氏茫然的看着顾笙足足笑了半炷香的工夫,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二人才直起身。
定是江晗的邀请函到了!
顾笙喜不自禁的整理了一下发髻,沉声道:“进来。”
顾笙随意与来人寒暄两句,破天荒的打赏了一串铜板,才请侍女送走了来人。
叶氏本想回避,但顾笙却按下了她,便听了一耳朵,得知顾笙是受到了来自宫里皇爵的邀约,不由替她惊喜。
顾笙看了眼帖子,便随手搁在了桌上,内容她不看也大约记得。
但转过头时,就见叶氏那一脸“这才是适合你身份的人”的祝福眼神,顾笙不禁再次大笑一阵。
不多时,顾笙忙定神解释了自己没有那方面意思,并表明自己早有了心上人,让叶氏放下心防。
叶氏得知自己“自作多qíng”,更是羞红了一张小脸。
顾笙见江晗的邀请函已经送到,心qíng也就安稳下来,又见叶氏那细脚伶仃的身子骨,心中禁不住不舍,便起身将邀请函收好,打算带叶氏去酒馆吃一顿好的。
二人也未带随从,便相伴走出了秦芳苑,拐进喧闹的街市。
胡同里,店铺林立金匾串联,道路两边都挤满了小商贩,对着来往行人清亮的吆喝。
正直申时三刻,日头偏西,却依旧光耀夺目。
顾笙一手用团扇挡在额前遮暑,一手挽着叶氏,生怕与她在穿梭的人群中走散。
手腕的肌肤,磨蹭在叶氏衣袖布料上,渐渐叫她赶到一阵阵刺痛,叫顾笙不禁又将目光落在叶氏那粗制的衣着上。
顾笙微微叹息一声,扭头四望,只见不远处恰有一间成衣布匹的店铺,她当即拐着叶氏的胳膊,疾步走进店里。
叶氏心细如发,见状便猜到顾笙是想替她添件新衣,忙不迭扯住顾笙,笑道:“姐姐不是说要去酒馆?日头都快落山了,晚了街上可得宵禁了。”
顾笙嗔怪的斜了她一眼,嘟嘴道:“这才几时呢?有的是时间,你这回封了官品,荣回故里,难不成就穿得这般不讲究?”
叶氏推推搡搡的还是被顾笙qiáng行拉进店铺。
一进店铺,一个肥头大耳的男掌柜便迎上前来,见顾笙通身的贵族气派,身后又没随从跟着,掌柜便乐得喜笑颜开。
想来这位富家小姐。是不知道货物市价的。
顾笙也没听老板在一旁chuī嘘,径直走入店中,专挑店里最好的料子在叶桥身上比划。
她怎么可能不懂行?这店里每一件成衣,看布料款式和做工,她都能报出成本和市价。
打眼看去,店里最值钱的套装成衣,打足了也不过三十余两,便宜的二两也能配齐一套,顾笙便放开手脚选了衣服,叫叶氏试了几套。
只是这小姑娘身子骨太过瘦弱,成衣里根本挑不出合适的尺寸。
叶氏本就不打算花这笔银子,见顾笙面色不满,便嬉笑着换回自己的衣服,想拉她出去。
顾笙略一思量,也不好空手而归,便转身仔细挑选了一匹橘红色缎子,道:“既然不合身,咱就买了布料自个儿做吧,我府上有三个针线嬷嬷,肯定能在你走之前赶制出来。”
叶氏刚要推拒,就听顾笙一抬头问道:“老板,这匹缎子什么价?”
“诶哟!姑娘可真有眼光!这是咱店里……”
老板刚yùchuī嘘,顾笙便截断话头道:“您直接要个价,咱们赶时间。”
掌柜激动地舔了舔嘴唇,笑眯眯的竖起左手,比了个五的手势,道:“只要五十两。”
顾笙料到这老板会叫高价,却没想到他黑到这地步,禁不住嗤笑道:“掌柜的,咱也不是第一次买缎子,该什么价心里都有数,我也不想多费口舌,二十五两给咱们包好。”
掌柜心中暗叹一声,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懂行,还特意多了几两银子,想来是不想过多纠缠。
见顾笙赶时间,掌柜面色一板,故意周旋道:“咱这是要的实价,小本经营,可吃不消姑娘这么个砍法儿!”
顾笙略一皱眉,低头又仔细摸了摸布料,gān脆拉起叶氏往外走,笑道:“那算了。”
既然买不到合适的成衣,布料就未必要买市面上的了。
顾笙做了这么多年伴读,家中自己小金库里其他不多,皇宫赏赐的贡品缎子可是堆成小山了。
那一匹就得价值百两,送给叶桥,也算尽了份心意,何苦在这里为一匹劣质布料讨价还价?
叶氏这才松了口气,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那老板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站住!”
顾笙顿住脚,回头冷冷道:“还有何事?”
这掌柜还想qiáng买qiáng卖不成?这条胡同距离衙门可近着呢。
那老板舔着肥胖的肚腩,抱起她刚选中的橘红色布料,气得呼哧呼哧追出来,斥道:“这布都给你摸脏了!说不要就不要了?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还有王法吗?也别啰嗦了,三十两便宜你抱走!”
顾笙冷笑一声:“现在你送给咱,咱都不要。”转头勾起叶桥胳膊道:“走!”
还没离开几步,后襟忽地被人猛地一扯,顾笙挣扎着扭过头,竟见这男人肥厚的手掌,揪扯住了自己的衣服。
“你好大的胆子!”顾笙难以置信的怒斥。
周围迅速聚集了一群围观的老百姓。
一旁叶桥怒不可遏的上前扯住了那男人的手腕,像只炸毛的瘦弱小猫般尖利吼道:“你放手!”
又冲围观的人喊道:“各位行行好帮把手,官府就在前头,劳烦哪位好心人给咱报个官!”
那男人咧开厚嘴唇狞笑几声,道:“咱衙门有人,你想报官给咱叫帮手?”说完就冲店里招呼伙计道:“陈二!去吧李捕头叫来看看,这大家闺秀毁了咱上好的布料,还不肯赔个本钱!”
顾笙心中暗自认栽,好汉不吃眼前亏,她转头怒叱一声:“三十两就三十两,你给我放手!”
那掌柜这才嗤笑一声,心满意足松开了手,抱起那缎子,故意劈头往顾笙砸过去。
叶桥急忙抢前一步护在顾笙跟前,死死闭上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却没有传来。
叶桥眯开眼睛,只见眼前一袭杏huáng色长衫身影一闪,眼前的缎子陡然顿住,被一只修长素手拉住边角,朝天一抖。
刹那间,飘扬的橘色布料罩住了她和顾笙的头顶。
当那杏huáng身影将手抬过头顶之时,一张绝色的笑颜,就猝不及防映入了叶桥眼帘。
阳光透过轻薄的布料,将那双浅色瞳仁染得晚霞般暖huáng。
一双桃花眸子略显调皮的眯笑着看过来,专注中透着股迫人的魅惑之气,五官轮廓jīng致得让人匪夷所思。
叶桥第一次体会到惊鸿一瞥的感受,世间怎会有如此姿色之人?
那人翘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闪眼之间便bī近而来,像一场梦境,却又绕过叶桥,双手一拢,用手中的橘红色布料,裹住了她身后的顾笙。
叶桥竟怔愣得回不过神。
顾笙呜呜乱叫着把脑袋挣扎出布料,整个人已经被来人用那缎子裹成了一团,她抬眼一瞧,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安全了。
顾笙抬手要解开裹在身上的布料,冲来人撇嘴道:“殿……”想到这里人多眼杂,又顿了顿,道:“您怎么会来这里?快松开仆,不许淘气!”
第39章
那掌柜的只觉眼前一晃,抛出去的缎子就已经凌空摊开,落下来便裹住了那个看似有钱人家的姑娘。
掌柜的定睛一看,只见那姑娘跟前,不知何时,已立了个四尺多高的孩童,身量比面前那两个姑娘矮了一头,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势。
那jīng致的脸蛋稚气满满,约莫九岁上下的年纪。
孩童一袭暗金锦缎滚边的杏huáng斜襟长衫,做工极为考究,侧腰还悬着一柄弯刀。
发色与瞳色在阳光下反she出潋滟的光泽。
一半束起,在头顶以一顶小巧的白玉冠拢起,端正的横cha一枚翡翠簪子,另一半披散在肩背,柔软而飘逸。
这打扮,与普通人家的孩子相去甚远,掌柜犹疑片刻,上前一步,催促道:“你们快些把帐结了吧!”
顾笙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也不答话,身披那匹橘红色布料,笑眯眯的问眼前的孩童道:“您可喜欢仆穿这料子?”
她已经猜到眼前这熊孩子不会有什么好话,才故意这么问。
果不其然,九殿下调皮的冲她一呲牙,双手合十对她念了句“阿弥陀佛”……
顾笙:“……”
好吧,这颜色确实有点像袈裟……
就知道这小家伙突然裹起她,肯定是想到什么新花样捉弄她!
顾笙也不气恼,披着“袈裟”对九殿下道:“仆可不想出家,也不喜欢这匹布料,可那掌柜的非要让仆买下来,您说这该怎么办?”
九殿下闻言仔细扫了眼她身上的布料,敛了笑,一手撤回了那布料,随手冲掌柜丢去,威严道:“难看,孤不允你穿。”
顾笙扯嘴一笑,一蹲身说了句遵命。
叶氏此时迷迷糊糊的回过头,目光避开那个让人一见就容易脑袋卡壳的容颜,上前帮顾笙理了理衣襟,急切道:“姐姐没伤着吧?”
顾笙笑着摇了摇头。
那胖掌柜已经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布料,面红耳赤的冲过来呵斥道:“你们想出尔反尔不成!捕头就快来了,我劝你们识相点,快把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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