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殇_桐华【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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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珩眼前浮现出冰月身穿喜服,头戴凤冠,悬挂在城楼,双眼圆睁,看着诺奈的样子,一股寒气从心底涌到口中,冻得舌头打了结,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看着诺奈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一连几日,宫外闹得不可开jiāo,宫里却静悄悄的。少昊怕中容他们借故杀了诺奈,下令严密看守诺奈,不许他走出承恩宫一步。

  在少昊的qiáng力压制下,冰月自尽的事qíng渐渐被压了下去,没有人敢再提冰月的死,也没有人敢再提起诺奈和云桑的婚事,就像这些都从来没有发生一样。

  诺奈日日烂醉如泥,不曾谁去找他,他都是不言不语,抱着酒坛子昏睡。

  阿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去问少昊。

  少昊说:“冰月在诺奈身边两百年,深得诺奈信任,她明明有无数种法子报复诺奈,可她偏偏选择了最绝望的一种。她用新娘的装扮,盛装在城楼悬尸自尽,就是立志要彻底毁掉诺奈和云桑的婚事,中容又借机把事qíng闹得那么大,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诺奈悔婚另娶,贪慕地位高贵的神农长王姬,bī得一个清白坚贞的女子只他以死明志。如今整个高辛都在唾弃诺奈,厌恶云桑。我能压制住中容他们,但是我封不住悠悠众口,不要说他们的婚事,就是诺奈的官位都难以保全,每天都有官员在弹劾他。”少昊把一堆奏章推到阿珩面前。

  阿珩问:“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少昊神qíng黯然,“只能等待时间给出最后的结果,冰月刺到诺奈心上的伤也需要时间平复,人们最终会渐渐淡忘一切。”

  阿珩写信去安慰云桑,云桑的回信,语气十分平稳,就像她的为人,越是悲伤时,越是镇定。反倒语重心长地劝她:人生风云,变幻莫测,祸福转瞬,惜取眼前最重要,不要再让蚩尤苦苦等候了!

  阿珩握着信,抬头看向窗外,马上就要四月初八,又是一年一度九黎的跳花节。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再无法忍受承恩宫里黑暗沉重的一切,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蚩尤。

  阿珩安排好宫里的一切,提前赶往九黎。

  九黎山中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掩映在桃花林中的竹楼门扉深掩,静待归人。

  也许因为自由就在前面,阿珩推开门时,有截然不同的感觉,她走到露台上,眺望着四周的群山,越看只觉越欢喜,问阿獙:“我们以后就在这里安家,好不好?”

  阿獙笑着在地上打了个滚,瞪着四肢爪子,表示欢喜。

  “烈阳,你觉得呢?”

  烈阳坐在桃花树上,不冷不热地说:“你觉得好那就好了。”

  阿珩用力拍了下手,“好,我们明天就开始布置我们的家!”

  睡了一觉后,阿珩去集市上转悠了一圈,买了一堆东西,等她回来时,烈阳和阿獙已经把竹楼从里到外都打扫得gāngān净净,竹楼焕然一新。

  阿珩收拾好自己和蚩尤的屋子后,在竹楼上专门给烈阳布置了一个房间,又在桃树上给烈阳搭建了一个鸟巢。

  阿珩笑问阿獙:“平日里你可以在桃花树下歇息,和烈阳毗邻而居,下雨时,就住在竹楼中,怎么样?”

  阿獙眉开眼笑,绕着桃树打转。

  阿珩布置好一切后,站在竹楼前仔细打量着,绿竹楼、碧螺帘、天青纱、凤尾竹、桃花林……好像还缺点什么?

  她炒屋子里跑去,从旧箱子里找出当年玉山上悬挂的shòu牙风铃,颜色旧huáng,却别有一番上了年头的沧桑感。

  挂到廊下,清风chuī过,叮叮当当、叮叮当当,声音依旧向三百年前一样悦耳。

  蚩尤乘逍遥来到九黎时,看到阿珩已经等在了桃花树下。

  蚩尤飞跃而下,大笑着抱住阿珩,“到了多久了?去听山歌吗?”

  阿珩笑着摇摇头,拽着蚩尤的手,“我们回家。”

  绯红的桃花开满山坡,碧绿的竹楼在花丛中若隐若现,人还未走近,已经听到了风铃的叮叮当当声,时有时无,煞是悦耳。蚩尤不禁加快了步伐,待行到竹楼前,只觉眼前骤然一亮。

  竹楼四周打了竹篱笆,篱下种着蔷薇、石jú、牵牛、杜鹃……红的、huáng的、白的、蓝的……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花开满了篱笆。屋后开出了一小畦菜地,烈阳正指挥着十来只鸟飞来飞去地播种,忙的热火朝天,阿獙懒洋洋地卧在桃花树下,乍一看像一条看门犬。

  蚩尤愣愣站着,他自小长于荒郊野岭,啸傲山林,快意驰骋,整个天地都属于他,却从未有过“家”。小时候他曾见过,每到炊烟升起时,孩子们都会在母亲的呼唤声中,快乐地奔回一座座屋子,那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宁愿被打,也徘徊在村落外不肯离去,后来他明白了,却不愿去深想。今日,他真正知道了,那个野shòu一般的野孩子不停地绕着山寨转来转去,躲在树林间偷窥每一户人家,只是因为他也想走进一个属于他的家。

  蚩尤qiáng压着澎湃心cháo,说道:“如果推开门扉,再看到一桌菜,那可真就是回家了。”

  阿珩跳开碧螺帘,“我们到家了。”

  桌子上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蚩尤默默走了过去,跪坐下开始用饭,吃得十分香甜。阿珩坐到他身边,尝了一口,皱了皱眉,种花弄糙她还行,可这饭也就是勉qiáng下咽的水准。

  蚩尤含笑道:“以后我来做饭就行了。”

  阿珩听到那个“以后”,只觉心花怒放,忙不迭地点头,“说话算话,不算话的是……”说别人是畜生,算骂人,说蚩尤是畜生,按可算褒奖,蚩尤高兴着呢!阿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算话的是人!”

  蚩尤刚喝了一口酒嘎,闻言全喷了出来。

  阿珩笑看着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看到心爱的人欢笑更幸福的呢?

  用过饭后,两人就坐在竹楼上喝茶纳凉,蚩尤低声问:“这真是你给我的家吗?”

  “也是你给我的家。”

  “那少昊给你的家呢?”

  阿珩笑吟吟地卖着关子,故意逗他,“如果你表现得好,我就会离开少昊。”

  蚩尤此时心满意足,全不在意,挑起阿珩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你指哪方面?榻上吗?”

  阿珩羞恼,抡拳打他,蚩尤把她抱到脚上,双臂圈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阿珩靠在他肩头,问道:“这次你能留几天?”

  “你能留几天,我就能留几天。”

  “宫里有个傀儡代替我,有少昊的遮掩,根本看不出是假的,大家又都知道我身体弱,不怎么见客,我多住几天,也不会有人察觉,你可是督国大将军。”

  “祝融出关后,忙不迭地揽活gān,这几百年榆罔嘴上不说,心里却也觉得我过于残bào,正好借助祝融,平复一下那些诸侯贵族们的怨气,我现在乐得清闲。”

  阿珩意有所指地问:“清闲到可以退养山林了吗?我们可以就在九黎定居,你种桃树,我来养蚕。”

  蚩尤笑着,却笑而不答,半晌后说:“总会有那么一天!不过,我可不耐烦种桃子。我要带你和逍遥做一些所有人都没有做过的事qíng。众人都说大荒的最东面是汤谷,最西面是虞渊,最南面是南冥,最北面是北冥。可汤谷的东面,虞渊的西面,南冥的南面,北冥的北面是什么?难道就是无边无际的汤谷虞渊、南冥北冥?等到那一天,我们一起坐着逍遥去看看所有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还有烈阳和阿獙。”

  “嗯,还有烈阳和阿獙!”

  阿珩笑了,伸出小手指,“拉钩上吊!”

  蚩尤笑勾住她的手指,“永不变!”

  两人来来回回用力勾了几下,大拇指对按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在亲密地亲吻,他们凝视着自己的手指,哈哈大笑,不约而同地五指张开,jiāo握住了对方。

  蚩尤另一只手抱着阿珩走进了屋子,把阿珩放在榻上,扯开她的衣衫,掌心贴着她的腹部,滑到胸口,从胸口滑到臂膀,与另一只手jiāo握,纠缠在一起。

  屋檐下的风铃,欢快地在风中dàng来dàng去。

  叮当、叮当、叮当……

  山中日月流逝快,不知不觉中,蚩尤和阿珩已经在九黎住了一个多月。

  有时候,阿珩觉得这样的日子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只要他们躲在九黎,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可是,他们可以忘掉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却不会遗忘他们。

  赤鸟带着一份玉简飞来九黎。

  蚩尤看完玉简后,对阿珩说:“我必须回去了。huáng帝御驾亲征,已经打败了共工,神农军心散乱,榆罔被祝融鼓动,为了对抗huáng帝,也准备御驾亲征。”

  “什么?”阿珩震惊地不敢相信。

  “三千年前huáng帝轩辕一夜之间打下了燕北十八峰的奇迹还在神族中流传,huáng帝任统帅的消息传出,神农国的将领都心惊胆战。榆罔派了共工出战,共工却惨败,神农举国皆惊,不断有臣子向榆罔进言应该割地求安。榆罔为了稳定军心,激励士气,在祝融的鼓动下,也决定御驾亲征,大军已经出发。”

  huáng帝和炎帝亲自对决?

  阿珩头晕目眩,扶着窗户,慢慢地坐到了地上,山中不过一月,世上竟然已经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蚩尤的xing子从来不拖泥带水,他用力抱了一下阿珩,就跃到了逍遥背上,“事qíng平息后,我会来找你。”

  阿珩默默地点了下头,心中有重重压迫,猛地拽住他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蚩尤笑着挑了挑眉,“阿珩,你知道你的男人是什么样的xing子。我被祝融追杀时,是榆罔深夜跪求炎帝收回杀我的旨意;我到神农山后,所有人都既鄙视我又害怕我,只有榆罔用平常心待我,和我一起喝酒;我怒气冲冲打伤众人,逃下神农山,连炎帝都决定放弃我,是榆罔星夜来追赶我,跟了我几天几夜。如果没有这个心慈手软,婆妈啰嗦的榆罔,就没有今日的蚩尤,也就没有你我的再次相遇。”

  阿珩不能言语,的确如蚩尤所说,连炎帝都为了神农对蚩尤有算计之心,可榆罔自始自终一直待蚩尤赤诚真挚,蚩尤对他的敌人固然凶残,对他的恩人更是涌泉相报。

  蚩尤从窗口探过身子,狠狠亲了阿珩一下,“我走了!”

  阿珩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想放!

  逍遥慢慢升高,他的手从她手里渐渐远去。可逍遥似乎也知道阿珩的心qíng,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一闪而逝,而是慢慢地飞着,蚩尤回头凝望着阿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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