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媛却不许宫人去接方子,更不许她动手施针,疯了似地上前阻拦,大声哭骂道:“不许她碰殿下,她能看什么病啊?好好儿的人都给她看坏了!去请甘大夫来!去请朱院使来!你们去求圣上了吗?去求太后娘娘了么?”就是没提梁皇后和莫贵妃。
安怡yīn沉着脸看向金姑姑:“我昨晚来瞧时殿下还是好好儿的,你把这一夜里殿下服用过的药物和食物,以及做过的事毫无隐瞒地说给我听。”
金姑姑脸色一片惨白,眼里充满了恐惧:“殿下一直都是好好儿的,直到服了按您昨日调过的方子熬出的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晕厥了过去。”
安怡的心顿时凉了。还说这事儿怎么这样容易就解决了呢,还以为自己是多想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她的。她必须自救!不能让六皇子被耽搁了,如果六皇子因此身亡,那她就身不由己了。
安怡眼里闪着坚毅的光芒,甩开拉住她的宫人向着李修媛大声道:“此刻正是生死攸关之际,多拖一刻,殿下便多一分危险。太医们即便接到信就立即赶来,也要两刻钟之后,这还不论意外因素。譬如,圣上昨夜辛劳未起……娘娘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李修媛犹疑不定,却仍然是恨透了安怡:“就是你开的药害了六儿……”
安怡不耐烦,怒喝一声:“谁敢拦我?!圣上钦命我为六殿下看病,拦我就是欺君之罪!若真是我有错自有王法拿我,若是因此耽误了六殿下,你们谁敢负责?”
宫人闻言,面面相觑,却都顾忌李修媛,不敢主动让开。皇子打小就有贴身近侍的教养嬷嬷照顾,感qíng不比亲母子淡薄,金姑姑便是六皇子的教养嬷嬷,安怡直接点她的名:“金姑姑,你也要眼睁睁看着六殿下受苦吗?我可有必要害殿下?”
若是安怡有心要害六皇子,第一次急救之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实在没必要拖到现在再来抹黑自己。金姑姑当即朝其他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们虽未让开,却不再拦安怡了。
安怡咬着牙,明明心里一片冰凉,害怕得不得了,手却莫名的更沉稳了几分,就连视力与耳力也比平日里更灵敏了几分,思维更清晰,很快就定下了章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就连被惊动了的皇帝和太后等人匆匆赶来,她也不曾发现。
李修媛见着皇帝,可算是找着靠山了,哭兮兮地哀求:“请圣上下旨,让朱院使和甘太医赶紧给六儿瞧瞧吧,六儿就是服了她新开的药方才厥过去的,这都小半个时辰了,人还没醒,再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皇帝yīn沉着脸,看看全身被cha满了金针的六皇子,再冷森森地扫视了一遍房内的宫人,低声吩咐朱院使和甘太医两句,这二人便上前去查探六皇子的qíng形。
六皇子的qíng形远比安怡预料的更严重,直到安怡收针人还没醒。朱院使与甘太医很快作出了判断:“这是药量过了。”早有司药的宫人将安怡昨日开的药方递上来,二人看过便不再言语。
皇帝怒道:“都哑巴了?”
甘太医有些为难地道:“六殿下身体虚弱,安大夫下的药都重了,特别是其中这一味白藤子,从未听说可以入药。”
安怡眼皮一跳,抬眸看向甘太医,甘太医并不肯与她对视,只道:“即便是可以入药,白藤子也是有毒的,应当酌减分量。”
正文第288章有人要杀我
一声脆响,皇帝把手边的茶盏砸了,怒气勃发地道:“朱国栋,你说,是不是这样?”
朱院使皱着眉头谨慎地道:“从方子上来看,是这样的。”
太医们用药,为求无过,宁愿无功,所用的药量向来要轻一些,特别是对着宫中的贵人们就更要轻一些。安怡却不这样用,该用多少就用多少,有时候某味药还会酌qíng用得重一些,却没想到今日竟成了被攻讦的借口。
千防万防,始终防不住人心险恶,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六皇子及时醒过来,但六皇子显然没能听见她的渴求,仍然直挺挺地躺在chuáng上,脸色青紫,呼吸浅淡。
连太后不紧不慢地道:“病qíng有反复是正常的,朱卿也只说是从方子上看,不见得就真是这样。当初他们不是也一个个儿都说我的病如何凶险,如何治不好?现下要紧的是,六儿现下脱险没有,什么时候能醒来?”
皇帝忍了怒气,再问:“安怡,六儿什么时候能醒来?”
安怡实话实说:“民女不知。民女觉着此事别有隐qíng,恳请圣上立即宣陈院判入宫。再请圣上严查司药。”她心里也没底,对方既然下手,肯定是要一击而中的,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先吊着六皇子的命,再设法找出因由,对症下药。
皇帝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高声道:“你不知?朕把六儿jiāo给你了,你竟说你不知?朕拿你何用?朕问你,六儿发病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李修媛又是一阵哭诉,说的都是安怡如何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负责任,她不让看,要请其他太医看,安怡还不许。又说安怡昨日傍晚过来看六皇子时心神不宁,神qíng恍惚,开错了方子也是有可能的。
换了其他人,哪怕天上下着刀子,也该跪下去请罪了,安怡却还不合时宜地站着,紧紧咬着牙,不轻不重,有条不紊地将六皇子身上的金针逐一取下来收好,这才跪伏请罪。
连太后并不替她求qíng,只叫人去宣陈院判与了然入宫,又让人将司药管控起来,和皇帝建议:“现下qíng况不明,先把她关起来吧。”
皇帝便问朱院使和甘太医:“你们可有把握治好六儿?”
朱院使和甘太医的脸色都极难看,却没人敢说自己治不好或是不想治,都只能表示努力一试。
有宫人上来把安怡拉下去,安怡沉默地跟着他们下去,再被关进了一间许久没有住人的yīn暗cháo湿的宫室里。宫室里空无一物,唯有墙角里有一堆发霉的稻糙。
安怡四处看看,选了个阳光可以照得到的地方略chuī了chuī灰,疲惫的坐下来。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她才发现全身肌ròu都因为高度紧张而酸疼不堪,里衣更是早就被汗水浸透了,凉飕飕地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日落,外面安静一片,仿佛她和这间宫室都已被人遗忘了。早起只吃了两口东西下去的胃疯狂地往外吐着酸水,令人难受。
安怡抚着胃自嘲地想,果然是这几年养尊处优惯了,只是饿这么一天就受不住了,从前可是饿一日不算啥,饿两日才有点感觉的。
天色完全暗沉下来,凉风从破了的窗纸里chuī进来,激起一股子呛人的霉臭味儿。安怡捏着鼻子,站起身来往外看出去,却并看不到六皇子居住的偏殿。那个聪明漂亮,就算是恶作剧也控制在得体范围内的孩子不知现在如何了?
黑暗里有一盏灯笼由远及近,晃晃悠悠地靠了过来,将近房门前时突然灭了。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有人正朝她这里靠近。安怡先是紧张地握紧了手腕上的镯子,是敌是友,她分不清。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有人悄悄走了进来:“小安大夫?”
沙哑不清的声音,无从分辨男女,安怡整个人都紧紧贴在门边,不敢呼吸,不敢动弹,不敢出声。
有毛茸茸的东西顺着她的脚快速爬了上去,尖利的爪子透过薄薄的衣料抓得人皮肤生疼,安怡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一把抓住那毛茸茸的东西往对面的墙壁上用力摔去,那东西“吱吱”地尖叫了几声,再落到地上,发出轻微而沉闷的一声响。
那人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吓人:“小安大夫你好歹出一声儿,老奴奉了皇后娘娘之命给你送饭来呢。唉,可怜的,周老太医与陈院判都因为推荐你而下狱了。”
安怡已经判定这个人是敌非友,哪个送饭的人会特意灭了灯再用这样惊悚的方式来给她送饭?
一股难闻的尿臊味儿扑鼻而来,同时一根类似于绳索的东西迎着她的头套了下来。
“宫里的太监们净身术做得不太好的往往会遗尿,身上就会留下这么一股子难闻的味儿,你可不能好奇地问人家是怎么回事,问了你就得罪人了。”小时候祖父和她说起宫里的事时曾提起过这么一段,安怡的脑子里响起这么一段话,手已经先于她的大脑行动了。
特制的镯子机括被按下,细如牛毛、被淬了毒液的钢针she入对方体内,有麻醉作用的毒液瞬间发挥作用,令得对方肌ròu神经麻痹。从头上拔下来的玉簪闪电般地刺入对方的胸膛,准确无误地扎入心脏,对方发出一声惊恐而短促的尖叫,随即倒地,血喷she而出,热乎乎地糊了安怡一身。
安怡呆立了片刻,扔了玉簪就往外跑,一头冲出门外四处看了看,一咬牙,朝着灯火辉煌的六皇子居处奔去。才跑了不过几丈远,一乘肩舆便迎面而来,上头高高坐着莫贵妃。
“贵妃娘娘救命!”安怡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宫人被惊得四处乱窜,牢牢将莫贵妃给围了起来,莫贵妃还算镇定,喝斥道:“乱什么?去瞧瞧是谁?”待看清了安怡,莫贵妃不由皱了眉头:“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安怡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很凄惨,所以即便她刚才杀人时一点都不害怕,她还是露出了万分凄凉无助的神态,哭着道:“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求娘娘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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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289章败笔
“谁敢如此大胆?”莫贵妃简略地听安怡说了经过,便想也不想地果断下了一连串命令:“立即着人跟着小安大夫去瞧瞧,查一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再去禀告圣上!”
安怡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莫贵妃算不得是她的友人,但只要莫贵妃还想斗倒huáng淑妃,就一定会帮她。
年约四十多的太监仰卧在血泊之中,一双浑浊的眼睛还不敢置信地往外瞪着,手里握着的绳索已经浸满了血。另一端,一只模样古怪的老鼠四仰八叉地躺在墙根下,头已被摔碎。
安怡借着十余个灯笼的光,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明白,并无半点生怕那太监来找她索命的害怕和担忧,只有止不住的庆幸。
她本来已经山穷水尽,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好运气上,谁会想得到这个突然出现的谋杀者竟然给了她这样的好机会呢?试想,一个渎职的大夫,却被人盯上想要她的命,这中间必然有很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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