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妇不由十分为难,陪着笑道:“不过是随意说笑罢了,乡君不要放在心上。”
安怡淡淡地道:“原来指着客人的面破口大骂是随意说笑,府上的规矩真新鲜。好吧,我不为难你,我自己去问。”
若是真让安怡去前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话问出来,安侯府少不得又要大大的丢一次脸,安十更是知道自己母亲的xing格的,肯定要怪自己得罪了安怡和棠国公府。安十涨红了脸,生气地道:“真不要脸,动不动就要告状。”
安怡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安十她们欺负了她,只要她一有要告诉长辈的意思或是长辈们知道了,安十每每便用这话来指责她。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十怎么还一点长劲都没有?安怡心qíng很好地笑道:“大姐姐方才也说了,讲道理也要分人的。不懂道理的,说多少也是枉然。因此我打算去找能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怎么,十姐姐不许?”
安十跳起来:“你是特意来我们家挑事儿的吧?”
安怡轻蔑地看着她:“你是想打我?”
安十被她看得难受,又见周围的人好像都在看自己的笑话,不由热血上头:“我就想教训你,不然你都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素心并着几个族中姐妹进来,见状便围了上去,睁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地道:“十姐姐,哪有你这样待客的道理?这些事qíng可不能尽都赖到怡姐姐身上去。”
就是素心的爹安保平串联着安保良一家子觊觎安侯府的宗长之位,bī得府里这样焦头烂额的,安十看到素心也没好脾气,瞪着眼睛就骂起来:“我们说话哪有你cha嘴的份儿?你爹娘没教你什么是规矩么?”
素心便红了眼圈哭道:“我们不过是念着老夫人是族里的长辈,想要她的身后事热闹风光一些才赶早来帮忙的罢了,早知道会碍人的眼,就不该来。”
她的堂姐便冷笑道:“这事儿可真是奇怪了,正主儿不忙,旁人却在一旁跳得欢实,真正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多能gān呢,蠢!”
大房的人听出来这是讥讽她们既为安大老爷的宗长之位岌岌可危而生气,自己又不敢出来闹,便使了没脑子的安十出头,就都有些脸色难看。安七连忙起来劝道:“都少说两句吧!”又不高兴地怪责安大小姐:“大姐姐,你也不管,难道闹起来好看么?本来已经够丢脸的了,你们还要闹!”
“怎么回事?”田氏早得了下人相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两边的人剑拔弩张的,不由大为头疼,先就上前掐了安十几下:“你个不省心的,尽给我招麻烦!”
安十一边躲一边大声抱怨:“是她们先惹我的。”
安怡决定要做一个骄横的人:“二伯母,您得给我一个解释才行。不然我可不依。”
正文第501章高抬贵手
田氏见识过安怡的厉害,恨不得自己晕过去算了,可惜她晕不过去,便只能打骂安十出气:“你这个不懂事的蠢货,你知道什么?其他人胡乱说两句,你就当真了,也不动脑子好好想一想,白养你这么大,福没想着,迟早要被你气死!”
心里多少有些怪安大小姐不厚道,大房吃了亏自己不敢出头,便要哄自己的憨包女儿来做这挨打的出头鸟。何况安老夫人已经死了,分家就在眼前,二房立刻就要搬出去的,日后少不得要多多仰仗族人照应,哪里比得大房多少还有个爵位护身,又有个做伯爵府世子夫人的女儿可以互相拉拔?更不要说大房是嫡长,还可以多分家产的。田氏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了亏,打安十就越用力,骂得也就越厉害。
大家都听出来田氏的意思,就都悄悄笑了。安十疼得受不住,又不敢和她亲娘对打,只好向安大小姐求助:“大姐姐,你得帮我,平日我那样听你的话,那样尊敬你,你不帮我可是不仗义。”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安七呆不下去,起身自走了。安大小姐也觉着尴尬,只得上前去劝田氏:“婶娘饶了十妹罢,怪我没有管好她们。”
田氏得了空子,便义正词严地道:“大姑奶奶,婶娘今日倚老卖老说两句,你若是觉着不好听,听了就算了,若是觉着可以听,就听听。你这几个姐妹都把你当成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你让她们做什么,她们从来不会有二话,特别是你十妹这个憨货就更不用说。你这几个姐妹中,她嫁得最不好,你这个做大姐姐的便要时常提点着她才是,别枉费了她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
言下之意是,你婆家了不起,你看不惯谁就自己上吧,我女儿嫁得不好,得罪不起人,你别仗着她相信你,人比你笨,你就去害她。安大小姐顿时大为光火,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反驳田氏,只得生气地板着脸不说话。
田氏把气出完了,再把自家撇清了,这才回过头对着薛氏和安怡笑得十分灿烂地道:“误会罢了。我这女儿从来人笨口拙,不会说话,你们可别和她一般见识,不然都掉份儿了!”
话说到这里,薛氏还有什么好说的,安怡微微一笑:“二伯母的嘴巧,十姐姐竟是半点没生着。”
田氏也不在意,去扶薛氏,又叫安怡跟上:“前头江夏侯府的二奶奶来吊唁,我和她却是十分不熟,要靠弟妹和侄女儿帮忙撑一撑这个场面。”
安怡和江夏侯府的人还算有来往,薛氏哪里又有?还不如叫安大小姐去更妥当呢。薛氏不安地正要推脱,安怡轻轻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急,田氏这话分明是特意高抬讨好她们母女二人罢了,也是要当众表态,安侯府和金鱼巷安宅并无任何芥蒂误会,还是一派的和乐融融。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果然到了前头,江夏侯府的二奶奶早就有其他人陪着说话了,见她们美女进去,倒是极客气地和她们打了招呼,又特意招呼薛氏坐下一起说话。安怡随便露了个脸便往后头去,田氏正哭完了一场,见她来了便故作亲热地和她抱怨:“果然是人走茶凉,当年我们府里也和江夏侯府差不多的,她们府上有什么大事小事的,我们老夫人都是亲自去。如今我们老夫人去了,她们竟然就这样轻慢。江夏侯老夫人年老体弱不便出门也就罢了,世子夫人怎么也不露面?”
安怡安抚她道:“江夏侯老夫人病着是实qíng,世子夫人要伺疾,二奶奶如今管着江夏侯府一半的家,她也和二伯母一样的极会说话做人,二伯母就不要觉得委屈了。”
田氏见她肯安慰自己,便把心放了一多半:“你别怪你十姐姐,她是真蠢。”
安怡笑道:“您放心,我不是那种随便一句话便记仇的人,我来寻二伯母,是想请二伯母帮个忙,我要见甘嬷嬷。”
田氏脸色微变,警觉地道:“自从老夫人过身,甘嬷嬷便一病不起,你大伯父感念她伺候老夫人辛苦一辈子,要替她养老送终,使人送她去庄子里养病了。你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可以使人帮你带信。”甘嬷嬷知道这府里太多的事qíng,是不好随便放出去的,所谓荣养,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把人看起来,免得把不该说出去的话透露出去。
这一趟是白来了么?安怡喟叹一声,也不多作纠缠:“那便罢了。”
田氏不由心痒万分,实在是很想知道安怡找甘嬷嬷是为了什么事,便热qíng地道:“你别客气,有事只管和我说。我一准儿帮你做到。”
安怡笑道:“真没什么。”眼角觑到安保凤佝偻着腰往这个方向走过来,便转身就走,她是真不想面对这男人,更不想和他说一个字。哪想才走了几步路,就给安保凤拦住了,安保凤愁眉苦脸地道:“侄女儿,如今得罪你的那恶妇已经挨了惩罚,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子吧。”
安怡听着这话就不舒服:“三老爷这话说得稀奇,难道尊夫人是因为得罪我才被判了流刑的么?分明是她自己做了错事才被判的刑。你让我高抬贵手,我做什么了?我让人抢夺你的家财了?还是bī迫你们一家子了?安悯还是我救回来的呢。”
安保凤觑着眼,努力想从安怡脸上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试探着道:“就算我从前做错了事,我如今也已成了白身,算是得了惩罚,安怀读书不容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你就饶过他吧。”
安怡越加不耐烦:“我怎么他了?”
安保凤见她要走,忙拦住她道:“田均与张欣已然入狱,把安九刨出来不过惊动得她不安而已,安怀的名声前途却要再一次受到损害。你就可怜他读书不易,请棠国公劝王司业收手吧。若是他肯收手,前些日子他拿到的那些银票我们也就不去分了。”如安怀所言,若这人真的是安九,听到这话想必定会勃然大怒吧?
正文第502章老鼠
原来做人可以这样的无耻无qíng。安怡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安保凤,寻常人便是养一只阿猫阿狗,养的日子久了,也会生出几分感qíng来,何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与他有父女的名分。安怀要继承香火,他着紧安怀也正常,可是那些银票……难道女儿冤死,在他眼里尚且比不过那几张银票?
安保凤有些紧张地看着安怡。他从来不是一个有什么本领的人,不过是侥幸生在了首辅之家,侥幸成了备受宠爱的嫡幼子。也正是因为这种侥幸,他娶到了王雅韵,名满京城、才貌双全的女子,不是他的好运,而是他好运的尽头。是的,就是因为那个不要脸的dàng妇,害得他这么多年里一直都抬不起头来,只能碌碌无为、忍气吞声地缩在家里过日子。想到这里,安保凤便又理直气壮起来,他白白替那个女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讨回些利息怎么了?何况他这一家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正是拜那个扫把星所赐。
安怡觉得自己虽然和安保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很多年,但其实她对他真的不是很熟悉,可是此刻,她的确看明白了安保凤眼里的憎恶和理所当然。他当然不是针对安怡这个人的,而是透过她的影子,针对另一个人,已经无声无息死去的安九。
安怡突然觉得很是悲伤迷茫,每个人都有理由,如果安侯老夫人之前和她说的话确有其事,那么她被忽视被冷落被放弃被遗忘,对于安家人来说,是不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因此他们的理由都不是可以残害她的理由。
“侄女儿,做人是要积yīn德的。不然即便是这一世没有现世报,也要当心下一世。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安保凤怨愤地往前bī近一步,口里的酒气喷到了安怡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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