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一支箭再次离弦而出,这一次she中了糙靶子,虽然只是边际。
“啊!娘子好厉害!”
婢女高兴的抚掌,恨不得跳起来欢呼雀跃。
话音未落,糙靶上的箭摇摇晃晃几下掉了下来。
“那娘子也是好厉害。”婢女接着喊道。
程娇娘微微一笑,垂下持弓的手。
“东家妹妹gāngān净净的小姑娘怎么爱玩这个?”孙才旁边的一个小工笑嘻嘻的说道,一面踮脚往外看。
随着时日,伴着普修寺素斋豆腐的大热,太平居也逐渐名盛,单靠徐茂修兄弟招呼客人已经不够了。
如今太平居新招了伙计,孙才的豆腐坊因为供应量大也招了三个小工,日夜轮换不休,如今豆腐做法倒不为奇,很多地方也来时售卖,但能做出太平豆腐这般嫩滑无涩苦的,只有太平居。
招工打下手,但最重要的步骤死死的唯一的捏在孙才的手里,可以笃定就算是阎王爷也休想撬开他的嘴,自己如果留不住,大不了一死,别人也休想得到。
孙才瞪了那小工一眼。
“东家妹妹是你看的吗?快去磨豆浆。”他呵斥道。
从前给师父师兄弟当牛做吗被别人胡来呵斥的孙才,如今也成了坐着对别人胡来喝去的人了,手握秘技,身闲心轻,拿的钱还是大大的多,这才几日,孙才家中那破糙房已经要翻新了,等到房子盖好了,说亲的也就要踏破门槛……
孙才嘿嘿笑了。
小工吐吐舌头忙去gān活。不再理会时不时傻笑的师父。
孙才再看向窗外,那个俊俏的婢女笑吟吟的拿着葱绿的汗巾子给那小娘子擦试,一抬手,chūn衫薄松的袖子褪下来,露出白嫩的手腕,孙才顿时瞪大眼凑近窗户看的错眼不眨。
东家妹妹看不得,俏丫头总能看一看吧。
程娇娘将弓箭递出去。徐茂修自然的伸手接过,也抽出一支箭。带着几分轻松随意,身板不动,抬手搭弓拉弦。
嗡的一声,长箭带着比方才尖利的呼啸稳稳的she中靶心。
“君子六艺,哥哥这箭术想必是读书时打下的底子。”程娇娘说道。
徐茂修笑着点头。
“年少不懂事一心想着成为君子,样样皆通,结果忘了天资,最后反而样样不成。”他说道,一面迟疑一下,“妹妹底子好。只是气力还不足,再练一段必然jīng进。”
如今男儿读书骑马she箭皆要学,所以jīng通也不以为怪,只是女子们更jīng于琴棋书画女红,这骑马she箭学的人不多。
这个底子哪里打来的?
程娇娘回头看着糙靶。日光下红心上徐茂修she上的箭有些烁烁刺目。
也仅仅是刺目而已,除了初来京城寺中题壁以及下雪时的心悸外,这么长时间她再没有其他的触动记忆的感觉。
身体恢复,说话也大为好转,心却始终不见。
徐茂修轻咳一声,程娇娘看过来。
“夏日到了,该添置衣衫了。”他说道,一面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婢女,“妹妹费心给我们卖来。”
不似当初被赠新衣时的惶恐,而是还敢开口主动要新衣,还如同长辈一般随手给钱。
“这些钱,妹妹拿着贴补家用吧。”徐茂修说道。
婢女噗哧笑了,看着徐茂修故作长兄的神态,但这才是兄长应该有的样子,他是方才看到娘子似失神所以在安慰娘子吧。
“是,多谢郎君。”她施礼说道,伸手接过钱。
顺着这个话题,婢女又说出一些衣裳布料样子,引着二人讨论一番。
“哥哥们这里忙,我就不打扰了。”程娇娘说道。
徐茂修亲自送到门外。
“这里人多你别常来,有要紧事我会回家去和你说,有事你让人随时来叫我。”他一面叮嘱道。
程娇娘点头,然后见徐茂修眉头一皱,看向一个方向,她跟着看去,见一个妇人有些慌张的正从后门往店内走,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娘子还记得吗?”婢女低声说道,“那便是李大勺的媳妇。”
“阿宋嫂,你再想想…”
那女人含笑说道,伸手去拉李大勺的媳妇。
“你过来我再和你说两句话……”
李大勺媳妇娘家姓宋,年轻时称呼为宋家娘子,嫁人了冠以夫姓为李宋娘子,年轻时日常称呼为阿宋嫂,等老了就成了阿宋婆。
阿宋嫂面色惊恐,忙避开她的手。
“我,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你,你们快走吧…”她慌张说道。
“怎么了?”
徐茂修走过来几步问道。
看到徐茂修,阿宋嫂面色更加惊恐。
“没,没,没事,东家,我,我给他爹送些东西。”她结结巴巴说道,说完不待徐茂修说话,调头就慌张进去了。
徐茂修微微皱眉,目光落在那男人和女人身上。
他出面明明是为了给阿宋嫂解围,结果受惊反而是阿宋嫂,本该受惊的两人却神态坦然,还带着几分倨傲不屑看过来。
☆、第二十三章客恶
双方对视一眼,并没有人说话。
男人女人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但徐茂修清晰的看到那两人眼中的怨毒。
自己与这二人分明不相识,何来怨毒?
“三郎君。”
婢女的声音从后传来,徐茂修收回神转过身。
“那我们先走了。”
徐茂修冲她们点点头。
婢女放下帘子,马车缓缓而去。
这边后厨,李大勺走出来有些不高兴。
“正忙的时候,你来做什么?”他低声问道。
阿宋嫂左右看了看,面色还带几分惶惶。
“窦家的人,又来了。”她压低声音说道。
“来了就来了,明白告诉他们就是了。”李大勺皱眉说道。
“明白告诉过好几次了。”阿宋嫂低声说道,一面在此左右看。
后廊里伙计进进出出,看到他们夫妻说话,还有人嘿嘿的笑。
阿宋嫂神色更有些不安,拉着李大勺再次走开几步。
“你gān什么鬼鬼祟祟的。”李大勺不高兴的说道。
“这次,把咱们的地送回来。”阿宋嫂低声说道。
李大勺病的时候,为了筹钱卖了家里的两块上好的良田,而且是断卖,想再买回来很不容易。
李大勺显然也很惊讶。
“你是说,要收?”他看着妻子问道。
阿宋嫂被他看的摇头叹气。
“我是那种人吗?”她说道,“徐东家对咱们恩重如山,况且又是韩恩公的脸面,我怎能背信弃义。”
李大勺点点头松了口气。
“等再过一段攒了钱,咱们靠自己能买更多的好地。”他说道。
“我来这里是想给你说一声,你看这事,要不要给东家说一声?”阿宋嫂低声说道。
“这是咱们自己的事,跟东家说什么。”李大勺摇头。
“这窦家三天五日的往咱家来,我怕万一人多嘴杂。传到东家这里,引起误会。”阿宋嫂低声说道。
“那要是跟东家说,岂不是也让东家误会?”李大勺摇头。
当初是约定半年后再拿工钱,所以虽然太平居生意蒸蒸日上,李大勺却还是一文钱拿不到,只是一家老小吃喝不愁,再加上禅茶寺后小有名气。他此时去和东家说窦家要请他去,岂不好似要挟?
阿宋嫂点点头。
“去吧。不用理会窦家,咱们心意坚决他们自会死心。”李大勺说道。
“师父。”
那边探头一个年轻伙计冲李大勺喊道。
“要烧两味鱼头。”
如今新来的厨子都是打下手,太平居的正菜还是由李大勺来掌勺。
李大勺应了声来了。
“你回去吧。”他对媳妇说道。
夫妻二人各自分开而去。
徐茂修和范江林从二楼窗前收回视线。
“说是来送东西,可自始至终都没拿出什么东西来。”徐茂修说道。
“许是家里有什么事不便于外人说。”范江林说道。
徐茂修点点头。
“但愿如此。”他说道。
“如今店里盈利不错,不如提前给他工钱?”范江林问道。
“妹妹说要遵信守矩,既然当初白纸黑字写了如何,便不能改。”徐茂修说道。
不发财的时候,按照约定妹妹贴钱养着李大勺一家老小,发财的时候,规矩还是要执行下去。
范江林哦了声。还要说什么,听得窗外传来一阵喧闹。
“走开走开,来吃饭的,围着看什么字!”
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摇摇晃晃的下马走来,也不理会店伙计的招呼。径直冲店门口的等候的人群喊道。
正吃着茶点看着字耐心等候的客人顿时吓了一跳,看着这几个明显泼皮无赖的人物,纷纷站起身来。
“客官,里面客满,您稍等。”店伙计堆起笑说道。
为首的男人一巴掌推开他。
“满了?我去看看。”他说道,一面迈入厅内。
身后的其他人也跟着涌进。
厅堂里吃饭的人都看过来,有皱眉的有不悦的也有胆怯的。
饭馆食肆难免被人敲诈勒索寻衅闹事,原想这太平居在城外郊区,不会引来这些麻烦,但看来酒香不怕巷子深,还是有人上门了。
遇到这种事,客人们很容易遭池鱼之殃。
“吃完了没?都什么时候?还没吃完?”为首的男人冲厅堂门口的几席说道。
附近几桌坐着几个富态客人,闻言立刻起身。
“吃完了吃完了。”几个人说道,调头就跑。
“还没给钱呢!”
一个店伙计反应过来喊着要去追,却被挡住门的男人一把拎住。
“快收拾了,爷们等着吃饭呢。”他说道。
厅中有更多的人期期艾艾的挪动,门外原本等候的客人也见势不妙要马要车的待走。
吴掌柜已经闻声过来了。
“几位爷是来吃饭?”他含笑问道。
“废话,不吃饭来上茅房啊?”男人喊道。
这话说的着实恶心,厅中的人都纷纷低头侧目。
男人的随众已经呼啦啦的乱坐下,一面左右看一面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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