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已经坐着四位夫人,闻言都笑起来。
“倒是赶巧了,他们也来了。”
陈夫人笑着起身去迎接。
也不是赶巧了,昨日也来了好几拨,笑着接来女眷送入厅堂,管事娘子使了个眼色,陈夫人落后几步。
“夫人,今日这些人还要留饭吗?”她低声问道。
陈夫人有些无奈的笑。
“我看她们是不打算现在走了。”她说道。
迈进屋子里,新来的董夫人先表达恭喜。
“适才看过了,老太爷真是好多了。”她笑道,“真是可喜可贺,大难之后必有大福。”
“是啊是啊,这次可以过的安心的过年了。”其他人也附和道。
“好了,你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除了探视我家太爷,还要什么?”陈夫人笑道。
陈老太爷眼见大好,丈夫避开丁忧,心头大难放下,她如今心qíng好的很。
“要吃huáng雀。”大家齐声说道。
陈夫人失笑。
那一日有个来探望老太爷的同僚友人,陈绍留之小酌几杯,,最近家里都爱吃盐椒炒huáng雀,所以以此作为下酒小菜。
那友人吃后大为喜欢,不过人家病着,自己总不好为了一道菜又是夸又是赞的,显得自己跟专门为了吃来似的。
出去后他也亲自抓huáng雀做了,只可惜味道始终没有陈家的好,一时惦念,便不免多说,于是传开了,有好奇的人试探赶着饭点来探望,如愿尝了,果然赞叹不已。
于是陈府的厨子做的好huáng雀消息便传来了。
随着陈太老爷身子越发的好,大家也不避讳了,一则探望,二则就结伴来吃了。
“还有。”一个夫人想到什么,又说道,“能不能引荐一下你家请来的这个神医?”
对对,比起吃食,神医更要紧。
陈老太爷先前病的如何,虽然陈家闭门消息不外传,但京城里能有什么瞒得住的消息,都知道最多两三个月就不行了,没想到请了这个不知哪里的神医来,竟然三天五天的就好了。
这样的神医可要好好的结识一下。
陈夫人稍微为难一下。
“这个,我还真做不了主。”她说道。
“不是要你做主,是引荐一下,她既然是大夫,自然要接诊的,难不成还要躲着不成?”董夫人说道。
陈夫人脸色更为难。
“她,好像,不是大夫。”她说道。
不是大夫?那是什么?
在场的夫人们愕然。
陈夫人苦笑一下,觉得自己也说不清。
“反正,她不接诊。”她说道,“也有人问过,只是,她婉拒了。”
说婉拒了真是客气,人家其实是很直白的拒绝了。
“此时她一心为了老太爷的病,那就等老太爷痊愈了再说吧。”夫人们也都是好说话的,纷纷笑道。
也许吧,陈夫人心内说道,能治病被人追捧,这种事应该没人会拒绝吧。
吃过饭,送走了心满意足的客人们,陈夫人也舒了口气。
“丹娘呢?”她想到什么问道。
“在程娘子那里。”仆妇答道。
也是奇怪了,这个程娘子虽然安静,但却总不自觉让人觉得不可靠近,来家里这些时候,谁也不敢靠近说话,只有陈丹娘日日过去找她玩。
也不知道一个十四五岁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怎么就玩到一起了。
“别让她吵到程娘子。”陈夫人说道。
仆妇应声是。
“那,程娘子在做什么?”陈夫人又问道。
仆妇脸上的神qíng有些古怪。
“在,做衣裳。”她说道。
“姐姐。”丹娘一脸崇敬的说道,“你好厉害。”
地席上,程娇娘铺开锦缎,手中剪刀流畅的穿过,婢女在一旁帮着理线。
“是啊,我很厉害的。”她说道。
屋门外廊下侍坐的丫头仆妇对视一眼。
又来了,这一大一小总是说的特别合拍。
“姐姐,今天中午又炒了huáng雀,我一次可以吃五个。”丹娘伸出小小的手掌说道。
程娇娘看她一眼。
“做的不好吃。”她说道。
“哎,很好吃的。”丹娘瞪大眼摇头说道。
“huáng雀,要用把huáng雀。”程娇娘说道,手下剪刀针线未停。
“把huáng雀如何?”丹娘不解的问道。
“你让厨子,去街市上,看看,那些把鱼是怎么做的,就知道了。”程娇娘说道。
丹娘哦了声。
“好,我记下了。”她高兴的说道,再次看着程娇娘发出感叹,“姐姐,你好厉害啊。”
“是啊。”程娇娘点头答道。
“姐姐,父亲和叔父他们说你是神医呢,你是神医吗?”丹娘问道。
程娇娘停下手,坐直身子。
“我觉得,我或许更像是,厨娘,”她低头看席地上已经渐渐成形的外袍,“或者…裁衣。”
衢州,秀王府。
秀王已经大殓入土,秀王府的丧仪还未撤去。
夜晚白灯笼下,偌大的秀王府如同白昼。
秀王妃正室门外仆从林立。
“郡王。”
施礼问候声从门外逐一传来,侍立的仆从如同波làng般起伏。
穿着白孝衣,束着白带的少年大步而来,衣抉飘飘,身形稳健,面目肃重,眼窝发红,神带憔悴。
廊下两个跪坐侍女伸手拉来纸门,屋门珠光流翠倾泻而出。
少年迈步室内。
“郡王。”
室内跪坐两排男女,或者年幼,或者年长,皆是孝衣在身,同时坐直身子,然后施礼。
年终决算事务繁杂,这两日只能一更了,抱歉。rs
☆、第二十七章不说
秀王为亲王,其子嗣只能承袭国公。
晋安郡王乃皇帝特封,虽然同为兄弟姐妹,其身份高于等人。
晋安郡王疾行几步,在正中跪坐,先向其上王妃施礼,再向兄弟姐妹还礼。
“好了,一家人,不要外见了。”秀王妃这才说道,伸手。
屋内子女们这才纷纷坐好。
“琮郎,听闻你昨夜又在你父王灵堂枯坐一夜。”秀王妃说道,看着少年郎,眼中含泪,“你莫要再如此,你长途奔袭而来,又哭灵三日,熬坏了身子,如何向皇上jiāo代。”
“父母生养恩,儿不能尽孝与前,心内着实难受。”晋安郡王俯身说道,声音沙哑。
秀王妃抬手拭泪。
“你快起来吧,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她说道。
那边一个兄弟让开一座,晋安郡王施礼后归坐。
室内安静肃然。
“你父王不在了,大家的功课也不能丢。”秀王妃说道。
子女们齐声应声是。
秀王妃又说些话,无非是日常琐事jiāo代。
正说话,门外又传来声音。
“母亲。”
伴着声音,一阵风一般卷进一个少年郎,亦是孝衣装扮,年龄十三四岁,面容与晋安郡王肖像。
看到他进来,座上的秀王妃顿时含笑,伸出手。
那少年郎并未施礼,而是径直走到王妃身前坐下。
“璜郎,又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秀王妃伸手抚着他的肩,毫不掩饰慈爱问道。
“母亲,我去库房,找出父王赠与我的那副字画。”少年郎说道。面带黯然,“此前我偷懒,父王以书画警示与我,我故意藏起来了,此时父王不在了,我…”
他说到此。眼发红,哽咽不语。
秀王妃眼泪早就下来了。
“好孩子,你父王知道你这个心思,你莫要难过了。”她忙说道。
少年郎点点头,这才看向屋中,对着晋安郡王露出笑容。
“哥哥。”他说道。起身施礼。
晋安郡王含笑还礼。
又说笑一时,晋安郡王起身告退。
“你去吧。早些歇息。”秀王妃说道,说罢又补充一句,“在家不要拘谨。”
晋安郡王低头道谢,又与兄弟姐妹们辞别,这才起身出去了。
屋门拉上,隔绝室内的视线。但却更热闹的说笑传出来。
“…母亲,你也要多休息…”
“…哥哥,你可见昨日谁人拿走了我的玉杖…”
兄弟姐妹之间jiāo谈切切。一扫适才沉闷拘谨。
晋安郡王身形背对正室,脚步停了一刻未动。
“郡王?”廊下仆妇低声问道。
晋王郡王转过头,露出含笑面容,再次冲室内低头施礼,转身大步而去。
他一路大步而行,昂首阔步,等在王妃院外的侍从疾步才能跟上。
一直走一直走,似乎不知道走到哪里去,却又丝毫没有畏惧的走下去。
身后的侍从并不敢出声,噤声相随,直到晋安郡王自己先停下来。
“呃。”他望着四周一刻,“我住的地方,在哪里?”
说罢自己又是展颜一笑,露出细白牙,与路旁白灯相映衬。
“我走的时候太小了,家里虽然都没变,可是我都不记得了。”他笑道。
侍从忙也含笑应是,一面忙引路。
一众人调转头向一个方向而去。
夜色深深,秀王府变得安静,白刺刺的灯笼如同星辰点点,莫明的带上了几分森寒。
一声诡异的叫声从秀王府一角传来,似乎夜枭鸣叫,又似人声哭号,但一转耳便逝,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一个侍从抬脚踹了一下,地上的人翻个滚。
室内灯光如豆,影影绰绰。
“嘴真够硬的,郡王,还是不说。”他转身低声说道。
晋安郡王从墙边的黑影走出来,依旧穿着那身白孝衣,只是手中多了一块白锦帕,此时正掩在嘴边。
“倒是条忠烈汉子。”他慢慢说道,拿开手帕,面上带着惯有的灿烂笑意,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人。
那侍从抬脚踢了一下地上的人,人滚动一下,并没醒来。
晋安郡王看着地上的人,昏昏的灯让他的脸变得忽明忽暗。
“其实,你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我不需要知道谁要害我,我只需要知道,有人要害死我便是了。”他慢慢说道,说罢摆摆手,“不用问他了,你们随便玩吧,怎么也得成全他的忠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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