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第一部》作者:连城雪【完结】
1
“你可知什么是江湖。”
“不知。”
“你又知什么是宿命。”
“不知。”
“我是谁,你又是谁。”
“我无法回答。”
“那你何称第一?”
“因为我不可战胜。”
“谁最qiáng,只有死的那个才知道”
“多说无益。”
“那,便一曲笙歌吧。”
“笙歌江南,十里潇潇暮雨,百韵倾城无双,倒也快意。”
“何谓倾城?”
“你倒问起我来,不是倾城,是倾人倾我倾天下。”
.
岭南林多,放眼,便是铺天盖地的绿。
深深浅浅。
行近了,才有花,星点的,绚烂的花。
最深的,是空,流水淙淙,鸟鸣山涧,忽而扑啦啦的飞去,只留下潺潺的静谧。
一枚羽毛落在溪中,沾染的半湿,飘游间去了远方。
世外。纯然。
若仔细看,那在日光下璀璨的绿中,有时会闪过一颗黑色的明珠。
许多地方都只存在于流言里。
貘寨便是。
似乎知道最多的人,也只能道出它生在南方森林的极深处,被五行花树包围,桃源无门。
莫说路过的决计看不到,就算是拼了命想往里进的,也只能汪洋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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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到死气的小街,街边房屋都是东倒西歪,用了黑灰的木。
斑驳,萧索。
似是无人居住。
而村外,却是璀璨到极致的桃花林。
qiáng烈的对比,诡异,迷幻。
然而一切沉寂,都被突如其来的清脆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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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阿笙,你在gān嘛?”
一个俏丽的绿衣少女跳过来,打了墙角蹲着的少年一下。
少年回首,竟是冠玉似的面,漆星般的目,只是挤眉弄眼的多了些稚气,更显灵动,他把
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嘿嘿的贼笑。
少女似知他调皮,倒也没阻止,跟着蹲在旁边,过膝的水绿小衫极地,隐约盖住白底翠花的布靴,水灵灵的大眼睛朝着少年指的方向望去,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村东边王胖子家门口竟围了十几只饿láng,灰黑的皮紧紧裹着流线型的肌ròu,獠牙绿眼,都是跃跃yù试的往前踱步,越凑越紧,把旧到要倒的小门为个水泄不通.
“阿笙!……唔。”少女刚要训他,却被捂住了嘴,只剩下大眼睛忽闪忽闪。
“谁让他昨日欺负你,给那臭胖子好看。”少年呵呵的乐。
女孩打开他的láng爪:“胡闹,这些野shòu是哪里引来的?”
“喏。”少年随手甩出一包药粉,气得少女直拍他:“你又从爹那偷东西,这ròu香粉很难配的,村里人还等着用它过冬呢,再说,王胖子无耻,爹也会为我做主,由不得你来胡闹,你可知这胖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十几只láng能耐他如何,他发起疯来,小心连你一块儿宰了。”
“姑奶奶,不要罗嗦了,你爹你又不知道,老好人一个,巴不得天下太平呢,再说我堂堂夏笙少侠,怎么能怕一头肥猪。”
女孩不由的笑起来,眉如新月:“还少侠呢,连我都打不过。”
夏笙一梗脖子:“那是我让着你,待以后我们踏入江湖,你绮罗还是乖乖的在我后面躲着吧。”
女孩愣了愣:“你真想出去?”
“废话,难道一辈子窝在这个丰都似的地方啊,烦都烦死。”
“可爹说,外面的世界,比貘寨险恶千倍万倍。”
“我就不信外面家家都是魔头满屋都是毒物,能怎么险?”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声大喝,原是木门里蹦出个五大三粗的胖子,袒胸露rǔ,黑手握着菜刀狂喊:“夏笙你个小兔崽子,赶往大爷裤子里放香,大爷我……!”
话还没喊完,那些láng便扑了上去,本来附近森林食才就少,外加这胖子身上味道诡异的诱人,一时间纷纷张嘴就咬,险些把胖子压倒。
岂知王胖子也不是吃素的料,千钧一发之际,笨重的菜刀轻轻一横,灵巧的紧,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两láng便头颈分家,摔落在地,喷出一尺长的血来。
绮罗看得慌神,抓住了夏笙的胳膊,夏笙倒是笑,鬼头鬼脑的兴灾乐祸。
转眼间又死一láng,还有两只倒地哼哼,胖子除了胳膊挂点彩外,倒也无妨,只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和不敢冒死再上的群láng对瞪。
忽然,空中漫遍了一股馨气,说也奇怪,这láng闻了,竟无jīng打采,不一会功夫,就都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出了村去。
绮罗和胖子松一口气,夏笙反是如同大祸临头,起身想跑。
“站住!”
清朗低沉的男声。
他似被打了定型针,动都不动,逗的绮罗抿起嘴来,竟也不出声。
一个高挑的身影飘忽的从房檐落下,掷地无音,蓝黑的长衫,笔直的背,刚硬的脸庞还残留着年轻时的俊朗,只不过被横过眉前的长疤破了相,加上本人不苟言笑,看起来极其恐怖。
“夏笙,偷窃,该如何罚。”
“挑水五十桶。”
“伤人,又该如何罚?”
“他没……”夏笙一瞪眼睛,话又憋回去:“蹲马步一整天。”
“那还不快去。”
“是。”少年垂了头,一起脚,身轻如燕,和这中年男子如出一辙的缥缈,还在发育的细
直身子,竟让人望直了眼,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貘寨层叠而古怪的层层屋顶后了。
“爹。”绮罗乖巧的迎上去,搀住中年男子的手臂。
这时,那清冷到冻结的脸上,才露出丝丝暖意。
“韩村长。”王胖子迎上来,肥腻的脸上笑嘻嘻的很是谄媚。
默然横过眼去,胖子停住脚,悻悻的咧嘴。
男子便和绮罗若无旁人的沿着巷道渐行渐远了。
房屋林森的小村,又恢复了深深的平静。
刚才因为恶作剧而有的一点人气,蓦然间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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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古的传说中,貘,是一种会食人恶梦的神shòu。
它会每一个天空被洒满朦胧月色的夜晚,从幽深的森林里启程,来到人们居住的地方,吸食人们的梦。
貘生来胆怯,它们害怕在吃梦的时候吵醒熟睡的人们,在夜色中,只会发出轻轻的像是摇篮曲一样的叫声。
于是人们在这样的声音相伴下越睡越沉,貘便把人们的梦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地收入囊中。
在吃完人们的梦之后,便又悄悄地返回到丛林中,继续它们神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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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名满天下的貘寨,似乎并没有这么单纯美好。
之所以小村被冠以这个名字,只因村里住的全是江湖中的名刀快剑,刺客毒王。
虽不说集合了大恶人,却也绝非善辈。
qiáng者,通常是弱者的噩梦。
或身负重伤,或看破红尘,或仇家众多。
他们,都躲入了南方茂密如深渊的森林中去。
这村,食去了武林的噩梦。
这村,就是貘。
貘之所以是貘,还因为它神秘,若常人想入寨一游,简直白日做梦。
百年来,好奇而死的人,不计其数。
就如同现在的村长韩年经常教育子女的话。
不好奇,方保平安。
他的子女是谁,自然是夏笙和绮罗,不过,都是拾来的孤儿,让厌倦世事的他动了善心,才在这恐怖而死寂的村子里,过了十六载冬夏。
绮罗xing善,很得韩年的疼爱,但这夏笙却如同混世魔王,四岁就烧掉过半个院子,懂事后更是喜欢跟着村里的毒医赌圣厮混,学了不少下三滥的招数。
都说韩村长脾气漠然,对谁也不动怒,但对夏笙除外。
十多年来,村里人似乎习惯了夏笙拖着水桶从村东到村西,站在村外自天明到日暮,狠了的话韩家院里更是哀叫连连,不堪入耳,韩年也怪,对谁都放任自流唯独给夏笙立了十一个不,不偷不抢不嫖不赌不喝不抽不骗不变不杀不伤,最后就是,不好奇。
古诗里讲,野火烧不尽,chūn风chuī又生。
夏笙能被体罚吓倒那就不是夏笙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淘起来更是变本加厉,今天堵了
全村的烟囱,明天吃了半村的灵药,当然,大补过甚,鼻子流血。
今天也不例外,这王胖子从前可是个战无不胜的采花大盗,虽说人长的孬,入村的理由倒是绝了,号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自打见过一位绝世女子,又求之不得,只觉得人生无趣,死缠烂打的放出风信非要进貘寨不可,最后,在林子里饿个半死,被韩年拣了回来。
鱼吃的久了,难免要偷腥,谁知色胆包天,前些日子竟在村里的酒馆门前捏了绮罗两下脸蛋,这回夏笙不gān了,绮罗可是他名为姐姐的好妹妹,晃悠了几天从韩年药房里顺出了ròu香散,三十倍的剂量呼拉一下就倒在醉的呼哈的王胖子身上。
ròu香散是韩年弄出来专门在淡季引野shòu用的,人闻不太清楚,百里外的动物却能馋得要死。
结果,一个受惊,一个被罚,谁也没捞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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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啊!爹!我拎不动了。”夏笙抱着水桶摇摇晃晃的冲进院子,还没站稳,就把水往缸里倾倒下去,死狗似的趴在缸沿粗喘。
为了给他装水用,韩家校园硬是摆了二十余个大大小小的水翁。
韩年正在和绮罗吃饭,轻轻挑了挑眼:“还有五桶。”
“就五桶。”夏笙yù哭无泪。
绮罗却笑:“五桶呢。”
“你……”他气得手哆嗦,又被韩年的神态顶了回来:“哼。”
扭头拎起空桶跑了出去,比猴子还快。
“我就知道他装样是想吃饭,拎了这么多年了区区五十桶还在话下。”小丫头竟也调皮,笑的眉飞色舞,又夹起一块叉烧放在韩年的碗里:“爹,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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