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说话能不这么恶心吗?”
“如何恶心?”
“虚伪!”
无生殿,身临其境,更觉得其宏伟辉煌,建于临近山顶的平旷山野之中,芳糙环绕,花容成海,四方柱支起殿门,灰色墙地,鲜红地毯铺就成大道,踩上去绵软无声。
季蓝晃晃悠悠的在前面带路,莫青风小心翼翼的跟着,对于角落房梁无数盘绕的毒蛇连连皱眉。
“这里yīn凉,又无天敌,它们便喜欢来。”似有读心术,少女回过头来,抱着手说。
莫青风点头:“有些可怕。”
“是吗?还好。我看什么都差不多。”
“我家有浩渺池,沐水亭,十里白莲,银色水蔓,那个便十分漂亮。”
季蓝眨眨眼。
“真的。”莫青风生怕她不信:“你可以去看嘛。”
见这少年十分较真,季蓝又笑起来,脸顿时便艳过了娇美的花瓣。
待二人进了大厅,宾客基本坐定,人不少,数十张桌子都满了,但却出奇的安静。
季无行坐在最里面和莫言寒暄,出乎莫青风的意料,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凶恶丑陋。端正的坐在那,一袭jīng致黑衣,反而更像个读书人,只是眉眼有些狂狷。
“爹!”季蓝跑了过去,极其亲昵的搭上季无行的肩膀。
莫青风缓缓跟上,彬彬有礼:“季伯父。”
季无行脾气不好,却是敢爱敢恨,瞅这小子根骨奇佳,不由喜欢了几分,点点头。
季蓝却不认生,围上莫言:“这位就是莫大侠了吧?听说玉宇城有千番奇景,小蓝好生羡慕。”
莫言无奈苦笑,知是儿子不够沉稳,起了显示炫耀之心,也不留qíng面:“风儿,休得妄言。”
过了一会,又来了个冷面少年,长得与季蓝有几分相似,但脾气甚为别扭,旁人听他是大公子季云,也没说什么,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季无行却又不耐烦:“龙宫在搞什么鬼,来便来,不来便不来,答应了又不出现,真惹人厌恶。”
清澈的女音从殿口传来,dàng出回声,相比说话者内力浑厚无比:“季教好大的脾气,还不是礼物难找,耽误了时间。”
说着,蓝雾带着红云,凌厉的轻功借着殿柱便把人送到眼前。
原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龙宫右使童初月,她两步站稳,松开手里的红衣小女孩,冷然一笑:“饶了大家的雅兴,失礼失礼,季教,莫城,近来可好?”
一桌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只捡了两个最重要的糙糙问候,便坐了下来,弄得众人脸色皆为不善,她倒也不在意,招了招手:“雩羽,献礼。”
那小女孩面色惨白,眼下刺着朵血红的曼陀罗花,眼睛却生的万分漂亮,挺多十岁,瞳仁已经深不见底。
雩羽利落的打开肩上的小包裹,拿出一个狭长的盒子,左手腰间一抖,抽出剑来,轻巧撬开长盒,人眼还未看清,一排珠子便齐齐横躺剑锋,浑圆的淡蓝,竟然稳如泰山。
“这是从深海蚌体取出,熄灯后呈海蓝色,是为夜明珠极品。”雩羽的童声分外可爱,收了珠子,把长盒递了过去。
季无行使了个眼神,下人飞快的收了礼物。
“妹妹好剑法,不如和姐姐比试比试如何?”季蓝看的心痒。
小女孩面不改色:“剑是用于杀戮防身,怎可随意杂耍。”
季蓝哈哈大笑起来,童初月听得更是高抬了头,不可一世。
莫言摇摇头:“武艺切磋可促使功力jīng进,无妨,风儿入世尚浅,不如趁着今日,受些指点。”
三大帮派自来明争暗斗的厉害,除却游倾城不知深浅不问世事,谁qiáng谁弱大家心里都隐约明白几分,现在,岂不是试探后辈的大好良机?
莫青风与父同心,立马站了起来,持着剑对向季云:“还望哥哥指教一二。”
季云满是不屑的瞅了他几眼,也不动地方。
“云儿!”季无行看不下去,低吼了一声,才把儿子唤起。
两个年轻人到了厅内空旷之地,莫青风又是行礼,季云仍旧甚无兴趣。
拔剑,相击,电光火石。
季无行看的皱了眉头,童初月也是颇为吃惊。
莫青风身法轻快流畅,出手狠重,闻所未闻的特异剑路几乎把长剑自来相生相克的优缺点融合无痕,莫说轻敌的季云,即便是这位大堂之内云集的各路高手,又有几位能胜出。
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回神,季云剑已脱手。
当——掉在地上。
季无行缓缓鼓掌,响亮的声音在大厅分外空旷:“果然英雄出少年,贤侄天资聪颖,不错,不错。”
季云漂亮的眉毛挑上一挑,依旧无半分服气:“那有什么,我见过比他更好的。”
“回来。”季无行大概不喜欢他,语气一直不善。
待季云坐定,季蓝便笑盈盈的摸出弯刀:“莫公子厉害至极,蓝儿也想讨教讨教。”话音刚落就飞身上去。
她的刀快如疾鹰,内力至寒,连着五招就把莫青风bī至边缘。
少年空身跳回,知是遇上劲敌,也不再留qíng,手腕动的越发迅猛。
势均力敌,让人紧张,也让人享受。
季蓝两年来未遇敌手,今日一逢,打得越发来劲,但xingqíng使然,招式华丽而复杂,时间久了,绝不比莫青风功底扎实,刚想俯身偷巧,却不料抬眼他一个直刺,后推已是不及,花火之间,就要中了胸口。
莫青风也没想到她会弄巧成拙,硬生生的收了剑。
结果,她的刀惯xing一划,过了他的右臂。
血飞溅出去。
落在空中星星点点。
莫青风后退两步,用剑支着身体,硬是咬牙没倒下去。
“对,对不起。”季蓝头一回正了脸色,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
虽觉的手臂剧痛无比,莫青风还是深深喘息着忍下,不愿丢了爹爹的脸,却不知那刀上啐了寒毒,能顷刻渗入肌理,把人活活折磨而死。
莫言忙使了个眼色,侍从冲过去麻利的替莫青风包扎上药,季无行也命人拿了解药,好一顿折腾,才让他坐回了位置。
这少年,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武功,人品,毅力,都给大家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清风剑,就是在那一晚,开始名扬天下。
人们纷纷上前敬酒,他也海量,端杯便喝,热热闹闹了许久。
却不知一个少女,出奇安静的坐在旁边,心里的环,忽的动了一下。
过去没人知道,未来的很久以后,依旧无人知道。
有的秘密,就是要腐烂致死的。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能决定很多事qíng。
多到你难以想象。
“小姐。”
婢女见到季蓝,谨慎的行礼。
季蓝摆摆手,指着里屋:“他睡下了吗?”
“恩。”
“行了,你下去吧。”说完,她就迈步进了去。
奢华而颜色凝重的寝室内,还泛着淡淡的酒香,莫青风脱得只剩下雪白的里衣,睡相安然。
季蓝坐到chuáng边的椅子上,瞅着他苦笑:“傻瓜,爹爹是想要我出名,你杀了出来,他如何能让你回去?”
少年还是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的丝毫不像喝醉了酒。
“不回去……”季蓝伸手点了点他的面颊:“更好。”
她想起他的君子风范,赤子之心,竟然是说不出的喜欢,原以为,自己是讨厌那番正派的,但他为她受了伤的刹那,心境就已脱离控制蓦然沉沦。
几乎可以预见,多年后,他是如何风度翩翩,快意恩仇,被万民敬仰,而高高在上。
自己呢,自己会是如何?
季蓝闭起了眼睛,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似乎却更加明晰而尖刻。
不愿再想了。
她明白,对于自己,一切都只有得到和得不到的分别。
轻轻chuī熄了灯,季蓝脱掉靴子,慢慢上了chuáng榻。
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
手,抚摸上那张刚刚长成的英气的脸庞,唇,悄然附上那片柔软。
莫青风醉的迷糊,隐约觉得一股馨香扑鼻而来,嘴被轻巧的滑开,进入了凉而可爱的深吻。
忽然间的清醒,手下意识推了一下。
月光笼过房间,季蓝风qíng万种的跨坐在自己身上,衣服已经掉到腰间,两条修长的腿,被映的明媚而雪白。
“你……”莫青风刚吐出半个字,就又被封住了口。
qíng窦初开,心里又gān净而空dàng,经不起半点挑逗,身体qiáng烈的有了反应。
季蓝边细密的亲吻,边用身体缓缓摩擦他的坚硬。
莫青风呼吸急促的几乎要爆炸,最终还是抬起了手,翻过身,把季蓝压在了身下。
两个年轻的刚刚绽放的生命,一夜疯狂到天明的chūn宵。
她那个时候始终是笑着的,即便流了眼泪,也不肯放弃翘着的嘴角。
人太过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么,真的是一种幸福吗?
她要他,她要他,然而换来的永远是清透的苦楚。
昙花放了一刻,却教怀念永恒。
还记得莫青风醒来,见到怀里的已经成了女人的季蓝,是多么慌乱。
反是她安慰,生生的把莫青风父子当晨送下了山。
走时,她挥一挥黑色的衣袖,转头转的潇洒无比。
季无行不知如何思量,终于不顾儿女阻挠开始练那一直犹豫的食人邪功,引得江湖一次次血雨腥风。
半年后,莫言病倒,卧chuáng难起,青风开始掌管玉宇事务,忙的颠三倒四。
时间哗啦哗啦的冲了过去,似乎什么也么发生,又似乎早已经物是人非。
再相见,已经是两年后的中秋,他们,十七岁。
携月楼的约会,头一次出现了大派幼年的场面。
莫青风,季云,季蓝,赫连雩羽。
面对面的坐在那里,共饮一壶佳酿。
赫连依旧的冷若冰霜,季云不知神游到何处,倒是他们,寒暄了寒暄,心思千回百转。
铮铮绝响的琴声过后,子夜歌悄然离去,大伙也纷纷散了场。
季蓝已经不穿小时那奇异的服饰,但举手投足间,风qíng仍与旁人不同,她没动,坐在那低垂着眼睛,翘着长长的睫毛。
莫青风走过去,坐在旁边,沉默半天,只问:“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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