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1_连城雪【完结】(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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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他,阿笙,阿笙,阿笙。

  一天比一天成熟的声音,响彻,回dàng,直至消亡。

  夏笙午夜惊醒,满脸是汗。

  他眯起眸子,对着遥远的明月,忽而就湿了眼眶。

  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山下走去。

  那时前来,四个人骑着马,有说有笑,那么完满。

  才几年,为什么一无所剩。

  走下山野,淌过溪水,当他喘息的到达浩渺池前,这种感受犹为明显。

  是莫青风,又不是莫青风。

  高大的身体披着月影,还有,满头华发。

  听到响动,莫青风回首,表qíng淡漠,甚至木然,见到了夏笙,还是起了些隐晦难见的波澜。

  “绮罗呢?”夏笙扑过去抓住他,抓的他满袖是血。

  莫青风低沉着声音:“你如何进来的。”

  像是没听到,夏笙力竭嘶喊,漂亮的脸庞完完全全扭曲起来:“绮罗呢?!!!”

  蜀葵,白色的蜀葵开的到处都是,水绿的叶子,洁净的花朵,在风中静穆异常。

  两座坟冢,雕砌的落落大方,写着她们的名字。

  韩绮罗,季蓝。

  夏笙全身都在颤抖,软着腿迈进墓园。

  而后,忽然停住了脚。

  黑透至底的眸子呆呆的望着那三个字。

  莫青风叹了口气:“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你,还是想开点吧。”

  夏笙还是不动,连抖动得肩都平了,莫青风怕他神哀过度,扶了一下,却被夏笙狠狠的甩开,他几乎是径直倒向绮罗墓之的,抱住了白色石碑就死不起身。

  长歌当哭,势必在痛定之后。

  他没有哭,也不会哭,只把脏兮兮的脸贴了上去,叫了声:“姐姐。”

  再无音响,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他从不唤她姐,今日,却说不出别的什么。

  莫青风不忍心,又劝:“她已经不在了,何苦折磨你自己?”

  夏笙闻言愤愤回首,咬牙切齿:“你还我姐姐!”

  莫青风一连哀愁站在那,说出不话来。

  夏笙起身就使了大力推搡她,边推边喊:“我姐怎么死了,我姐是怎么死的!你说要照顾我姐,你放屁!”

  莫青风白发乱了满脸,轻声说:“杀你姐的人,也躺在这里了。”

  夏笙不敢置信的回头瞅了瞅与绮罗墓碑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伸手就给了莫青风一巴掌:“你凭什么把她放在这,绮罗不要!”

  曾经满是自信的鹰目早就空空dàngdàng。

  “你……你喜欢那个女人……?”

  莫青风没有否认。

  “那你gān嘛还招惹我姐,你怎么能对两个人好?”夏笙眼睛通红:“一定是你和她纠缠不断,才害死绮罗!”

  “夏笙,人不想你想的那么简单……”

  “少找借口了,我以前敬佩你,没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伪君子!”

  夏笙胸口一阵窒息似的感觉,气的急了,回身就踹倒了季蓝的墓碑,跑到绮罗那里大肆破坏起来。

  “我要带绮罗走,她才不想在这里,她最喜欢我了。”

  看着已然长大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夏笙,莫青风没有动弹,只想等着他发泄够了,再做打算。

  没想到,夏笙铁了心似的,根本不知道疼,脸越来越白,对着坟冢连扒带打,碎石落了满地。

  莫青风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夏笙却双臂支在墓上,不动了,脸如晨雾,唇失血色,片刻,殷红的液体涌出了口,他一个瘫软,倒在地上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因缘心经,最忌大悲大怒,夏笙已练至高重,伤害尤其之深。

  气血逆涌,心脉俱损。

  难怪妇人当日如此犹豫,让他考虑了再考虑。

  无奈少年不识愁,更难懂人事易变,爱若别离。

  玉宇良医不少,却足足医了半个月,才让他醒来,人依旧气若游丝。

  莫青风时常默坐chuáng前,凉着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夏笙昏昏沉沉,只是有了力气就提,把绮罗还给我,把绮罗还给我。

  声声念,声声慢。

  又耗了半月,他才起身下了地来。

  莫青风也没劝阻,只掏出个jīng致的盒子,道:“这是绮罗骨灰,她,还是随你去吧。”

  夏笙无言收起,系紧了包裹,出门就要离去。

  莫青风叹:“出到人世,不过一场伤心。”

  夏笙没理睬,莫又说:“还是从地道走吧,我想这你也许大难不死,终有一日要来,现在,也了了愿。”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chūn。

  夏笙无意间想起,小时,爹最爱教他们悼亡诗词,两个清脆的童音念出来,那些离愁别绪,便格外萧索。

  岂料今日才懂,死亡是件多么轻易的事qíng,苦的,竟是生者。

  抬首,低头。

  全是物是人非,哀哀旧景,伊人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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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

  今日江头两三树,可怜和叶度残chūn。

  夏笙无意间想起,小时,爹最爱教他们悼亡诗词,两个清脆的童音念出来,那些离愁别绪,便格外萧索。

  岂料今日才懂,死亡是件多么轻易的事qíng,苦的,竟是生者。

  抬首,低头。

  全是物是人非,哀哀旧景,伊人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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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城,是人们旧梦里永远的流光逝水。

  滟涟清波,划过鳞次栉比的房屋,勾勒延长繁华的街道,像盛装女子身上的盈盈丝带,举手抬眉,都如梦如幻,动人心扉。

  他缓缓行至水边,黑玉似的长发随风轻拂,苍白消瘦的脸庞上,眸子却如点缀天幕的繁星,只不过,那繁星满载哀愁,便有些摇摇dàngdàng。

  再回到这里,更是锦绣,更是盛世,但往日所有的记忆,似乎都恍然中粉碎了,再也便寻不见。

  人们不再说子夜歌,她消失了。

  人们,也不再提携月楼,它早已被拆毁。

  携月楼原来的地方,在秦城视野最好,风景最美,傍着清水潺潺,修起了座华丽而森严的宅院,常人难以视之一二。

  宅院的主人,是艳冠天下的穆子夜,和无生山妖媚季云。

  夏笙走到哪里,都会听到他们的流言蜚语。

  如此的不顾世俗,却美丽到让人无言置喙。

  没了绮罗,本就低落至极,想找个人倾诉拥抱,才发觉自己竟成了跟不上时间的傻瓜,因为过去星星点点的美好,而守了五年漫长想念。

  夏笙叹了口气,想起所有人的警告都成了真,唯独自己小小的希冀,被那个仰头都眺望不到的人,弄得烟消云散。

  身上还是没有多大力气,夏笙使劲摇了摇头,不让自己那么多愁善感,晃晃悠悠到药铺抓了些药,还是决定大吃一顿,到街上颠颠打听半天,除却收到好些姑娘笑脸外,就是知道要想吃的好,必去六月膳坊。

  六月初夏,那就是为我而设的,夏笙鼓了把劲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身子已经烂成这样,不如gāngān脆脆尽qíng饕餮,完全是债多了不愁的鬼心态。

  飞檐丽壁,红木之门大开,里面人来人去的,好不热闹。

  夏笙前脚刚踏进去,就被店小二热qíng拉住,想悔改都不行。

  “公子你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北地山珍,南方海鲜,西域水果,要什么有什么,你要是……”

  夏笙听得他大肆介绍,连连点头,结果,刚上到三楼,就天打雷劈。

  他知道他会见到他,但没想到是在来秦城的当日,更没想到全天下招摇过往的一对正亲亲密密的坐在一起,让小韩心里顿时百感jiāo集。

  五载已逝,任谁都会长大了,变老了,可是穆子夜没有,还是月白的jīng致长袍,流云黑发,薄qíng的唇不经意间露出优雅的笑,像是秦淮河里点燃的花灯,美丽璀璨绽放。

  季云似乎是更耀眼了些,看着穆子夜,妖娆的眼睛里却漫溢毫不掩饰的一往qíng深。

  他们光华无限,比传言里更要相配得很。

  夏笙顿住脚,不想上前,目光却再也离不开那抹透亮的白,他的身体里,又隐隐的痛起来,不想让自己激动,但脑袋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轰鸣作响。

  穆子夜依旧容易神游,心不在焉,季云无意识的扫了一眼,又看回来,见到了夏笙,脸上泛起掩饰不住的惊愕。

  刹那间,穆子夜就感觉到不对,他也侧头,一侧头却成了那个最最不得超生之人。

  夏笙被清如水的注视弄得慌乱至极,往后推了步,转身便想下楼,穆子夜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倒是立即起身,全然没有了平日悠闲的劲头,快得不可思议,冲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朝思暮想。

  夏笙几乎与他一般高了,但温热的怀抱仍然能在片刻把他包围,手臂紧紧的禁锢让夏笙回神,挣扎的去掰他修长的手,反而让穆子夜趁机翻过他的身子,低头就疯狂的吻上小韩微微泛白的美唇。

  是的,疯狂,夏笙只觉得是被什么积郁已久倾泻而下的狂热淹没了,他按住他的脖颈,吻得他几乎疼痛起来。

  只是,不知是身痛,还是心痛。

  两个人的拥吻,吓坏了路过的客人,也气走了被遗忘的季云。

  许久,穆子夜才停止了他惊世骇俗的极度煽qíng,稍微离开有些气喘的夏笙,温柔打量他净白中洇着红晕的脸庞。

  他用指尖抹过他的眼底,声音漾水:“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像是对待qíng人,又像是宠着孩子,夏笙满脸升华到了通红,一下子推开他,自己又无力的趔趄了一下。

  穆子夜微怔,不管他反抗的握住了他的脉门,又愣了愣,包裹住他的左手,黑白分明的水眸里换成了担忧与心疼:“怎么弄成这样?”

  每每与他在一起,夏笙都能腼腆到说不出话来,但不好意思过了劲,反而来了生气,哼哼的把手缩回去:“不关你的事。”

  穆子夜却好像没听见,又抚摸上他的脸:“没关系,我会把你治好的。”

  夏笙激了,差点变成苹果,两步蹿下楼去,回首大声说:“不要你管。”

  穆子夜站在那里,还是能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告,告诉你,我可成了世外高人,你休想,想,想……”夏笙转了转眼睛,道:“反正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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