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还没落,拎着药包撒丫子就跑了。
夏笙跑到街角,深吸了口气,心口就隐隐的泛疼。
姑姑说,凡事不可多想,做人难得糊涂。
她活了一辈子,见得多,因缘心经又比自己领悟的高超,说得定是不错。
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放不下,那个影子飘散朦胧,却总是挥之不去。
知道他过得很好,风采更胜当年,又有那样一个漂亮厉害的人愿意不顾世俗礼教的细心陪伴,心变了,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而至的重逢,他一定是念着自己的,激动成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
但他,没有等,至少没有像自己这般等待。
感觉如同打开珍藏已久的盒子,里面放的,不是一直以为的晶莹剔透的琉璃,而是灿烂也泛滥的huáng金。
喜欢这种感qíng,随便在哪里,是谁,都有可能产生,对于那些心胸极大的人,其实无所谓。
自己不是大人物,而他,永远也成不了小人物。
夏笙扁扁嘴,因为非常不高兴,而停止对穆子夜这三个字的百般纠结,踢着腿找房子去了,即便被老婆扔掉,觉还得照睡,饭还得照吃,世外高人还是得照做不误。
足足折腾得天都黑下来,小韩才在无家可归中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大侠也是需要赚钱的。
难怪爹会在秦城买店开铺,莫青风也得计算税收。
挥霍了姑姑的盘缠,失去了姐姐的裙带关系,此回彻底落魄。
估计租房的大爷这辈子也没见过有谁对着豪华大院说得头头是道,最后拿不出钱来。
夏笙唉声叹气的从华丽拥挤的大街漂泊到人迹罕至的小院,最后也不挑拣了,遇见一个小院就敲一次门,只求着老天开眼,好心人忽现,让自己不至于露宿街头。
月落柳梢头,他再次抬手,结果还没等落下去,小门一下子就开了。
有人慌慌张张的从里面冲出来,给夏笙撞了个后仰。
对视,鸦雀无声。
月色中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个子倒是很高挑,穿着jú色的衣衫,大眼睛眨眨,gāngān净净的公子哥模样。
夏笙瞅他完全不会武功,定不是武林中人,松了口气,手在他发直的眼前晃晃,道:“你们事吧?”
“啊?啊……没,没事。”少年回神笑笑,柔软的一如温水dàng入人心,全然不似穆子夜咄咄bī人的刺目美丽。
“我是想,你家,有没有空房,我想租……”
“有!”少年大喊了一声,又笑,露出酒窝:“你去住,随便住。”说着手还往里指指。
夏笙愣了,美目再次打量他。
少年似是有什么急事,扭头往巷口看看,走了一步,又回来:“你先住着,等我回来再说。”
“哦……”
少年疯颠颠的就往前跑,看得夏笙自愧不如,没想到出了没多远还是回来,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你叫什么?”
“韩夏笙。”
大眼睛笑弯:“很高兴认识你,你真好看,等我回来哦,我不多久就能回来!”
转眼是真跑了。
很显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家的小公子吧,夏笙眼睛一转,窃喜有了chuáng睡觉,溜达进小院,三间简屋,两颗花树,一池清水,不大,却很别致,没有半点江湖味道,看得小韩心qíng陡然直上。
估计全天下的人都有机会郁闷了,他也没有。
广厦华屋,浓郁药香四溢泛滥,顾照轩身着金色流光的长袍,在各类奇花异糙间依旧高兴得什么似的,万事不愁。
已然长大的杨采儿丹凤眼俏得很,绛紫裙摆拖来拖去,最后恨铁不成钢的大瞪比自己还善于制毒的所谓名医,嗔怒:“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躲着配药,平日怎么没这么勤快?”
明媚的眼睛一眯,笑得幸灾乐祸:“不然我要gān嘛?”
“劝……劝谁都行,一个傻笑,一个生气,真让人受不了。”
“老大开心我管什么闲事,把他弄得不开心了然后自己倒霉?”顾照轩脸抽了一下,又憋的很严肃:“季云生气,恩……”
杨采儿满脸怀疑的瞅着他,老先生终于把话补全:“我倒是开心得很。”
“你这人怎么这样,平日里他对我们都不错,尤其是对主人更是没话说,哎,夏笙怎么会回来呢,匪夷所思。”杨采儿抱手叹气。
“我对一个等着人上的断袖没好感。”顾照轩摇头晃脑,见杨采儿想要说什么,大手一拦:“我就是不喜欢断袖,别说他怎么好,怎么好都没用。”
“那,那主人也是断袖。”
顾照轩呵呵冷笑两下:“不要自欺欺人了,别说夏笙是个男人,就算他是阿猫阿狗,老大自然也要疼。”
“那不一样。”
“谁想到夏笙长得比姑娘还可爱,两眼一眨,就把老大的魂勾走了,以前,你几时见他碰过同xing?哎哎,男人的世界你不懂。”
“话到你嘴里就没好听的。”杨采儿极为嫌弃的瞥着顾照轩,后者忽然倾身,香吻一个,转过去开始捣药,杨采儿万分不忿,抬脚就踹,没想到眼看得逞,顾照轩轻巧的溜到旁边拿花,她结结实实踢到了木桌上,没运气,巨痛无比。
那少年一夜未归,夏笙自己熬了药,喝光就在偏屋睡了。
练因缘,破功受伤,不仅身体会难受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往往还要陷入无止无休的恐怖梦魇。
此心经追求的是无yù无求,心如止水,它能磨灭人的qíng绪,但物极必反,练过此功之人,jīng神上也会脆弱的超乎想象。
整夜整夜混乱揪心的片段,他日子久了也便习惯了,能在睁眼之后什么也不说,发发呆就让一切过去。
可是,今夜都是他,满满的都是他在花飞风chuī之中静立水畔,眼睫一垂,明明美得醉心,却让人疼得苦不堪言,天还没亮透,夏笙就满头是汗的张开眼睛,隔着忘记关上的半掩的窗,对着熹微晨光长出一口气,又长出一口气,bī着自己qiáng笑出来。
他不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笑出现在那张美好的脸庞,就是一捧向日葵的绽放,只不过,向日葵偶尔也会寂寞,虽然它从不低头。
“夫人!”
石破天惊一声吼,夏笙半酣中回神,迷惑的坐起来往院里一瞅。
原是花枝招展的某神医,带了一排玉手满满的姑娘,笑得分外酣畅。
“胡乱喊什么……gān吗?”
顾照轩嘿嘿:“老大让我来送东西。”
夏笙眼睛眯成道修长的fèng隙,面无表qíng的躺了回去。
“找地方放好。”
顾照轩一挥手,那群美女也不管屋里躺着个尚未起chuáng衣冠不整的大男人,二话不说把大盒小包堆了个满满当当。
夏笙看得头疼,gān脆转过头去闭目养神。
顾照轩拿扇子柄碰碰他:“都是老大给你挑的,看看吧。”
夏笙不动换。
“还有他做的药,老大亲自做的。”
依旧无反应。
“真不识货,你不吃我吃了。”
夏笙猛然坐起来,顾照轩表qíng得更为yíndàng,递给他一个jīng致小盒,身后的姑娘们传出闷声窃笑,吓得小韩又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还有事么?”夏笙故作镇定。
“老大一会来看你。”
“哦。”
顾照轩动动眉毛,过于柔和的脸亦正亦邪,他把药盒放在枕边,看着依然像个大男孩的夏笙没再说什么,转身对着美女道:“就知道看热闹,再捣乱把你们全送到龙宫去,走,丢人。”
夏笙傻愣愣看着他们出门。
现在骂人,都是这种内容吗?
太阳已经金灿灿的了,不知为什么,夏笙看着满屋的礼物依旧开心不起来,起身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就把盒子袋子往门外堆,全撇出去,发了下呆,gān脆抬脚到城外散心去了,又怕遇见穆子夜,一横心径直玩到天黑。
月满西楼,夏笙摸着黑往回走时,基本忘却早晨的事了,满心都琢磨着如何跟那不知名的少年讨价还价,以及如何像爹一样发一笔大财,所以,当他拐弯对上那道被月光拉得修长的俊影,不禁有些发愣。
穆子夜闻声转过身,今天,他穿了件特别jīng致秀雅的素白长袍,黑亮的长发流云似的散下,蓦然的瞬间,比夏笙哪一次梦境都要美丽难言。
“你怎么还在?”傻小子脱口而出,说完就咬住嘴想抽自己。
透彻的眸子看着他,也不生气,倒是有微微笑意。
“跑到哪里去了?我担心你出事qíng。”穆子夜一如既往拿出少有的专著温柔,走了过来。
问到他身上奇异清香,夏笙心里慌了神:“我心qíng不好,出去走走。”
“你心qíng不好,我可以陪你,还是,你住到我哪里去?”修长的手触到他的脸颊。
“谁要见到那个女流氓的哥哥。”夏笙气呼呼,躲开他就走。
穆子夜笑得从身后抱住他,温热而又紧致的怀抱,夏笙没力气挣脱,硬邦邦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深qíng地亲吻落在他的颈间,一下,又一下,他们的长发缠绕在一起,每寸触碰,都让夏笙更加僵直。
“爱妻,我想你了,陪陪我好不好。”穆子夜说着,就把手臂滑到夏笙纤直的腰间。
夏笙眼睛动了动,不吭声。
“你是在生我的气么,你听到别人乱说,吃醋了,所以不高兴?”
小韩被一语中地,不自然的甩开穆子夜,明亮眼睛四下躲了躲,忽然下定决心和他对视:“我爹说,人要钟qíng,不可以朝三暮四,左右逢缘,不可以心怀鬼胎,存心欺骗,当你决定和一个人在一起时,就要一生专心致志,注重自己名节,我不过离开了五年,你就什么都做不到。”
穆子夜静静的凝视着他,光华胜于皎洁月色。
“反正你什么都没答应过我,虽然我自己在心里答应你了,不过既然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要在意。”夏笙扁扁嘴:“我没办法喜欢两个人,也没办法理解别人喜欢两个人,也许你和莫大哥一样,我却不想和姐姐一样,你不要来烦我了,我不是姑娘,用不着讨好,你走吧。”
说完,他就急不可待的冲进小院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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