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疑惑地去看蔡襄。
蔡襄笑笑,“回去再说。”
他转眼看到顾惊风,见这男子脸红得像内出血一样,先是一惊,继而面色一冷,“霍安,这人怎么弄?”
顾惊风咳咳两声,放开非燕,赶紧将霍安拉到一旁去低语,“霍安,反正我也就活到今晚子时了,那个成大小姐不也没少根头发嘛,你就当可怜可怜非燕,让我再陪陪她,嗯……就别把那梨chūn园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再翻出来了,反正我的杀手生涯,就快耻rǔ地结束了。还有,我这条命说来是你弄没的,要不是你,我昨晚就出城取到解药了。”
说完,他理直气壮地看着霍安。
霍安真心觉得,这么一个师兄,真是会误了非燕。
他默了默,转过身来,蹲下在雪地上写:“有些误会,回去再说。”
顾惊风瞟一眼,松了一口气。
蔡襄想了想,点点头说,“这次当真要多谢成帮主。”
不想成蕙却一笑,“真正该谢的,还不是我爹。”
于是一行人也不再逗留,骑马赶回了保宁。
回到保宁时,已是下午,顾惊风下马时已有些歪歪倒倒,一张脸红得要飚血,吓得非燕不断问他师兄你怎么了。
蔡襄满腹疑窦,拉着永荣想问,不料苏换在身后喊,“永荣,你来一下。”
永荣赶紧走过去了,把蔡襄凉在一边。
苏换也不知和永荣说了什么,永荣走回来,蔡襄再问时,永荣就沉吟着说,“我看他们因为非燕的缘故,有些误会。非燕那师兄,好像中了不治之毒。”
蔡襄啧啧道,“我就说,好人不一定有好报,你看这居然恩将仇报。也罢,jiāo给他们自己去处理。”
到了保宁,人马分三路,青帮弟子来接成蕙,蔡襄永荣回了堂子,霍安下马来,牵了苏换回家。
见着众人离开,非燕牵着顾惊风的手,眼泪汪汪地瞅瞅苏换又瞅瞅霍安,一脸不知所措和舍不得。
顾惊风却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马,大方地跟着霍安苏换走。
非燕急忙倒退两步,拼命挣,“师兄……”
顾惊风低头看她,“非燕,怎么了?”
非燕急得哭,“我……我对不住四姐姐……”
发生了昨晚之事,她怎么还有脸跟着四姐姐他们回去嘛。
顾惊风奇道,“我又没害你四姐姐。”
这时苏换叹口气,转过身道,“非燕,先跟我们回去。你安哥有话和你师兄说。”
非燕抿着嘴忍着眼泪,很是羞愧地跟着她师兄,厚脸厚皮地跟着霍安苏换二人,回到了那个早已被她当作家的地方。
回家后,苏换就忙着烧水,拉了非燕进屋去洗澡,霍安向顾惊风招招手,二人走进正堂里坐下。
拿过纸笔,霍安开门见山写:“瞒不住的,天禄之事,但凡成临青多想一下,定会生疑。”
顾惊风点点头,“这人的确不好骗。他最迟晚上就会来。”
霍安写:“你们的恩怨,你们自己去了结。”
顾惊风笑了笑,“那是自然。可我不过是接任务,要他人头,要他女儿,幕后是谁,他就是把我剐了,我也真说不出。”
他顿了顿说,“我知道你们有些jiāoqíng。这样吧,在他回过神之前,你先上门去把这事告诉他,以免他以后对你心存芥蒂,反正我都要死。”
他想了想,忽然伸手进怀里掏掏掏,竟掏出一大卷银票,放在桌上,然后真诚地看着霍安,“霍安,你坏事不止一次,现在又害我丢了命,我自然是怨愤得想杀你,可我实在没有料到,你竟然偶遇非燕又收留照顾她这许久,我很感谢你们。”
“这些银票,是给非燕的。她还小,拜托你。”
霍安没有接那些银票,沉默片刻,写:“你为什么不去取解药?”
顾惊风又笑了笑,“没解药了。”
他叹口气似不想多说,只道,“不过尚好,非燕总算gāngān净净。她还是个孩子。”
就在两个男人jiāo谈的同时,屋子里两个姑娘却闷不吭声。
苏换一言不发,将非燕扒了衣服弄浴桶里洗,非燕垂着头由她摆弄,坐在浴桶里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瘟jī,半晌后才抬起头,小脸通红地看着苏换,“四姐姐,你是不是恨我了?”
苏换抬起头来叹口气,不晓得说什么好。
非燕说,“我待会儿和师兄一起走。你别恨我了,以后我长大了,定会回来报答你。”
苏换坐在一旁,挖了一团皂角膏,往她头发上一揉,边揉边说,“我自然是生气的,你居然骗我和安哥。咱们对你不好么?”
非燕低着头瘪着嘴,要哭不哭。
苏换又接着说,“不过别人都说,不知者不罪,何况你还是个小孩。我看你师兄这个人,心眼倒是很多。”
非燕挣扎着说,“师兄不是坏人。”
苏换舀了一瓢热水,从她头上缓缓浇下,慢慢问,“非燕,你师兄说他要死了,他要真死了怎么办?”
非燕抬起头来,一张小脸被热水薰得通红,神态却无比认真,“他不会死的。从我记事来,他都死几回了,可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
苏换无可奈何,又去舀水为她冲头发。
非燕慢慢道,“四姐姐,无论你原不原谅我,我都是喜欢你的。”
苏换抬眼看她。
小小的人儿却往下沉,将脸沉进了水里,水面上只漂浮着一把黑头发。
苏换闷了一会儿,终于笑了,敲敲浴桶,“快出来,我晓得了,不用溺死自己,以死明志。”
这对神奇的师兄妹,就这么留在了这里,甚至那顾惊风还厚脸厚皮地对苏换说,“四姑娘,再做一顿好吃的吧,让我做鬼也做个饱鬼。哦对了,那糖醋小排做一份可好?姑娘你做得地道。”
苏换惊奇地打量了他几眼,觉得这人当真没有将死者的自觉,至少你表现得悲凉一点呀,难道真如非燕所说,她这师兄已经死习惯了?
顾惊风看她惊异的眼神,叹口气说,“其实生死不必看得太重。人生就是这么变态,活着活着就死了。”
苏换半天无语,起身来去厨房了。
霍安倒是出门去叫了一个大夫来,不料那大夫一瞧顾惊风,就急忙退走,“这是毒入膏肓啊,老朽无力,老朽无力。”
顾惊风慢悠悠喝茶,叹口气,对霍安说,“现这世道,实心人真不多了,非燕jiāo给你们,我死得放心。”
霍安满额黑云。
掌灯时,成临青果然登门了。
彼时顾惊风正吃得高兴,虽然时不时要吐一口黑血,但这并不妨碍他啃糖醋小排骨,吐完血抹抹嘴继续啃,瞧得霍安苏换二人,全无胃口,沉默无语。非燕倒看得泪汪汪,将自己碗里的小排骨,一个劲儿夹给她师兄吃。
成临青带人走进来时,顾惊风只淡淡瞟了他一眼,继续啃小排骨。
霍安起身来迎出去,成临青开门见山说,“霍安,这人是谁?”
顾惊风慢悠悠道,“在下顾惊风。”
成临青慢慢走进正堂,青帮弟子黑压压站了一院子,瞧得苏换心头不安,站起身来,又拉过非燕,勉qiáng笑道,“成帮主……”
成临青脸色沉沉,走过去,坐到顾惊风对面。
霍安慢慢走进来,将苏换非燕挡在身后,沉默地看着二人。
顾惊风依然啃得来劲,忽然眉头一皱,呃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在排骨上,看得成临青眉心一抖,一边吐血一边吃排骨什么的,真的好倒胃口。
成临青也不看霍安,只慢慢说,“我听蕙蕙说了天禄的事,这事蹊跷。你是那小姑娘的师兄,而霍安他们又收留了那孩子,明明就是有恩,你为何还费尽周折劫走小四?”
顾惊风丢掉染血的排骨,又吐了一口血,喘着气抬起头来,“成帮主有何高见?”
成临青迟疑道,“黑灯瞎火劫错了吧?”
顾惊风一笑,在灯色里一脸血红十分妖异,“成帮主不愧是老江湖。”
成临青道,“谁派你来的?”
顾惊风道,“我们接任务杀人,一手jiāo人头一手领酬金,怎么可能知道幕后者。成帮主,你纵横江湖几十年,这个小规矩,想必是清楚的。”
他顿了顿,又好心地道,“你当心些,有人要你的人头,还要你活生生的女儿,我瞅着搞不好是谁瞧上成大小姐了。真的要当心些。”
成临青抿唇不语,面色yīn沉。
顾惊风一摊手,指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张脸,真的中毒很深了。你不介意的话,子时为我送终吧。”
成临青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现在就为你送终!”
满院青帮弟子哗地亮刀。
苏换和非燕吓得一抖,霍安拍拍她们。
顾惊风仰头看着大怒的成临青,慢慢站起身来,还是一派平静,“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成帮主,这事你别怪霍安隐瞒,是我求他,让我再陪陪非燕。成帮主不妨去找找杀天下的阁主。我能说的能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么多。”
成临青冷冷盯着他,忽然道,“你什么时候死?”
顾惊风说,“不出意外,子时吧。”
成临青冷冷一笑,坐下来,“好,我为你送终。”
顾惊风拱手,“荣幸。劳烦成帮主高抬贵手,留我个全尸,转世不再做个杀手。”
成临青哼了一声,“鞭尸这等龌龊事,我还做不出来。”
顾惊风道,“成帮主威名不虚。”
然后他坐下来,又开始慢慢啃小排骨。
霍安让苏换带着非燕回房去,但非燕不肯走,跑过去坐她师兄身边,陪着他啃小排骨。
于是这格局变得十分诡异,满院杀气腾腾的青帮弟子,一脸冷冰冰yīn沉沉的大帮主,边啃排骨边吐血还有气无力和非燕唠两句家常的顾惊风。
霍安好头痛,想了想,拿过纸笔来写了字,递给成临青。
“成帮主,你们忙,我们先回屋睡了。子时后,我出来给他收殓,这是我答应他的。”
成临青哼一声,盯着顾惊风,“好。”
霍安又写:“成帮主,多谢你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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