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劭出身勋贵,见惯了这些弯弯道道,哪里会不知道雪雁是怎么想的,当即便眉头一皱,冷声斥道:“胡说八道!这豆渣饼味道极好,小爷近来常吃,难不成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娃?!”
梅劭可是京中一霸,熟知他脾气的人都是不敢轻易叫他不高兴的,雪雁面色一白,眼中已有泪光:“奴婢不敢!奴婢知错!”
雪玉也忙道:“奴婢们见识浅薄,雪雁也是紧张郡主,因此才大惊小怪了些,并非是刻意冒犯王妃的,还求王妃恕罪。”
月牙面色犹有不忿,下巴一抬便要说什么,却被阿茶拉住了。
“既,既是误会,说开便好了,二位快起来吧。”阿茶有些无措似的摆了摆手。
小姑娘心里自然还是不舒服的,但她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进京之后雪雁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今日这样的qíng况也会越来越多,她必须要学会适应。换个角度想,雪雁也算是提早帮她熟悉未来生活了。
想到这,她心中更平静了些,又问梅劭,“梅公子是来找夫君的?”
“嫂子往后叫我小九便是,你叫叶绍那小子都叫名字,对我却用公子之称,这可不行,我们俩都是表哥的弟弟呢!”梅劭这话极显亲近,两个雪听着心中一时都是惊异不已。
梅劭面上看似温和,其实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xing格狂傲làngdàng,极少有人能真正被他看在眼里,这小官之女出身的骁王妃……他却主动要她叫自己一声“小九”?
他家中几个嫡亲的堂哥堂姐都被他威bī着叫九爷呢!
阿茶也有些讶异,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梅劭与叶绍不同,哪怕他们俩对凌珣都是一样敬畏,也一样都叫她嫂子,可她知道,他们心底对她的态度却是不一样的。
或许因为叶绍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又常年与凌珣行军在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看到过各种各样的事,所以他看她和月牙的时候眼神是平等自然的,并不会因自己出身高贵便与她们有所隔阂,与她们相处时,更多更在意的也是她们这个人的本身。
真心换真心,他发自内心将她当嫂子,她自然也能将他看做亲弟。
可梅劭却不同,这个不同并不是说梅劭讨厌她或是看不起她,而是一种阶级差异造成的自然反应——他也是敬重她的,但这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凌珣喜欢的人。若凌珣喜欢的是其他姑娘,他也一样会敬重她,待她和善。这与这个人是不是她,没有关系。
在梅劭眼里,她更多是作为凌珣的附属品存在,而非一个独立的人——这正是世上大部分男子对待女子的态度,也是世道对女子苛刻的原因。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阿茶对梅劭才比对叶绍多了几分客气与生疏。梅劭对此一直也没太在意,足可见他在意的只是凌珣的态度,而非她的,只是这会儿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变得亲近起来了呢?
阿茶想了想没想明白,也就不想了,不管为了什么,梅劭这么做显然都是在给她撑腰,她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好意。
“你年纪比我大,我可不敢托大,不若叫你阿九如何?”
“行,听嫂子的。”见她没有矫qíng推脱,很利落就应了,梅劭挑眉,想着方才在门口看到她对雪雁步步紧bī的样子,眼中笑意更深,也慡快地摆了一下手。
他先前一直以为表哥是看上了这小嫂子的美貌,毕竟她xing格娇软胆儿也小,并不见其他出彩的地方。那时他虽看在凌珣的面子上对她客气,但心中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毕竟京城里暗流汹涌,表哥又是备受世人瞩目的大周骁王,这样一个单纯软弱,又没什么见识的下乡姑娘,如何能帮他撑起偌大的骁王府呢?
如今看来,倒是他小瞧人家了。
不过这是好事,她厉害些,他表哥就能轻松些不是?梅劭因此心qíng不错,对阿茶也多了几分正视。见两个雪还跪在地上,便漫不经心道:“嫂子大度不怪罪你们,还不赶紧谢过?”
第106章
雪雁qiáng忍着心中的不忿与雪玉一起向阿茶道了谢。
到底是顾花桐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阿茶哪里能真因为这点子小事儿就与她们过不去,自然是客客气气地叫她们起来了。
qiáng撑着jīng神说了这许久的话,她身子越发疲累,笑都没甚力气了,因此瞧着越发娇弱,雪雁瞧在心里,越发气怒,暗道这人竟这般会装!
阿茶却并未再搭理她。阮庭舟不在的那些年里,她与姥姥相依为命,没少遇到恃qiáng凌弱的人,也没少与他们对掐,她早就学会不去在意无关紧要之人对自己的喜恶与评价了。
“小花儿,你这都吃了几块了?”梅劭的话叫大家的视线都下意识落在了默默无声的顾花桐身上。
“事,事块。”少女头也没抬,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像只小老鼠。
梅劭哭笑不得,见她吃得满嘴渣,便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小花猫,来,擦擦嘴。”
顾花桐显然很习惯他的伺候,不仅没有躲开反而抬起下巴凑了过去,梅劭的眼神不自知变得柔软,看似粗鲁实则轻柔地替她擦gān净嘴上的饼渣,这才笑道,“好了。”
就算是嫡亲的表兄妹,这样的行为也过于亲近了,但梅劭霸道,顾花桐又异于常人,倒也无人敢说什么。
顾花桐秀气地砸吧了一下嘴,仍觉意犹未尽,又朝一旁的碟子伸出手,梅劭忙制止了她:“方才吃过早饭了吧?这些先放着,等晚点饿了再吃,否则该积食了。”
顾花桐低头摸了摸自己确实已经鼓出来的肚子,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碟中剩下的豆渣饼一眼,这才不怎么qíng愿地点了一下头。
没想到素来吊儿郎当的梅劭竟还有这般温柔体贴的时候,阿茶暗自惊奇,笑道:“梅……阿九可吃过早饭了?”
“还没,一早府里来人,出去了一趟。”梅劭说着觉得有些饿,顺手拿起一块豆渣饼就要往嘴里塞,结果被人半道拦截了。
“我的!”顾花桐凑过去便“嗷呜”一声叼走了梅劭手中那块豆渣饼,而后一把抄起桌上的碟子紧紧护在了怀里,“窝的!”
她一边咀嚼一边怒视梅劭,白玉般剔透的小脸紧紧绷了起来,眼神儿警惕又委屈。方才明明说过要给她留着晚点吃的!
梅劭:“……”
月牙见此乐了,忍不住哄道:“郡主太可爱了,来来,你喜欢吃豆渣饼是不是?我知道哪里能找到更多,我带你去拿呀?”
顾花桐眼睛一亮,努力咽下口中的东西,略带迟疑地看着月牙:“不认识你。”
月牙笑眯眯道:“没关系,一会儿就认识了,我叫月牙,是你王妃姐姐的姐姐。”
王妃姐姐的姐姐?顾花桐偏头想了想,眼神有些迷茫。
梅劭这时已回神,见此摇摇头无奈道:“小没良心的,还是这么护食。”
顾花桐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梅哥哥怀!”
见她还记恨上了,梅劭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脑袋哄道:“好好好,梅哥哥错了,这些都给咱们小花儿留着,谁也不许吃,行了吧?”
顾花桐这才肃着小脸,满意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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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花桐吃饱之后又记起了“阿巽哥哥”,月牙不愿叫她缠着凌珣,便用“更多好吃的”哄着她离去了。她一走,梅劭自然也不会多待,紧跟着走了。
终于能休息了,阿茶扶着酸。软的腰。肢回到里屋躺下,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两个白是阿茶的陪嫁丫鬟,自是阿茶走到哪跟到哪的。虽凌珣和阿茶都不喜她们离得太近,但昨晚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大致还是知道的,因此等阿茶躺下之后,白兰便道:“姑娘好好休息,我和白叶在外头守着,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阿茶先是随口应了一声,待反应过来,顿时闹了个大脸红,将脑袋往枕头里一埋便装死不动了。
白兰忍着笑退了出去。
这厢阿茶在羞窘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那厢,凌珣也终于挨完棍子了。
看着叫他狠抽了一顿却仍身姿笔挺不见太多láng狈之色的青年,耗尽了全部力气,这会儿只能靠在树下大力喘气的阮庭舟:“……”
面上的笑容再也忍不住崩裂成渣,他咬牙接过青年递来的茶水,带了些怒意地一口饮尽,这才气息不稳地问道:“疼不?”
“挺疼的。”凌珣在他身边坐下,卷起袖子给他看了看胳膊。
青紫的棍痕叫阮庭舟心头的恶气终于散了出来,他微微挑眉,一下子恢复成温润斯文的模样,眼带笑意地叹气道:“瞧我,下手竟这般不知轻重,回头叫长明去买些膏药给你。”
凌珣抬头看他,有些无奈地扯了一下唇:“岳父不必费心,膏药我自己那里有,阿绍从前给的。”
“行,今日辛苦了,快回去洗个澡擦上吧。”阮庭舟笑得温和极了,“啊,对了,阿茶胆儿小,别叫她看见这些,吓到她就不好了。”
凌珣眼皮抽了抽。
这老泰山实在太狠了,被棍子抽。出来的淤痕消得慢,即便有叶绍的化瘀膏在,没个三五天也消不了,这是要刚开荤的他重新做回和尚呢!
也就是看在心爱的小媳妇面上了,换个人,脾气不怎么好的王爷早就将他骨头都拆没了!
暗暗摇了一下头,凌珣朝笑容越发温和的阮庭舟拱拱手,走了。
阮庭舟并没有拦他,福安郡主心智异于常人之事他早知道,凌珣与她并无私qíng他也知道,之所以抽他,不过是心疼女儿彻底被láng崽子叼走罢了。当然这里头也有警告的意思——处理好仰慕你的那些女人,若是胆敢叫阿茶因此吃委屈,等着挨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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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穿过连接两府的大门,便看见梅劭正陪着顾花桐在不远处的葡萄藤架下玩秋千,凌珣挑眉,转身就yù换个方向,只是还没动,月牙已经从一旁的小竹林里蹿了出来。
“妹夫,别走这条道,走前头大门去!”
凌珣转头看她:“嗯?”
“郡主一早就吵着要找你呢,我和梅公子好不容易才哄好她,你换条道回屋吧,别被她看见了,不然定要被缠住的。”顾花桐xing子很可爱,但阿茶才是她妹妹,月牙自然不希望凌珣与顾花桐有太多接触——哪怕顾花桐心智如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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