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的头低了下来,将唇覆上七王的,七王一惊之下张开了口,只觉得一股清泉注入了口中,甘甜甘甜的。
“喝了,走了这么久没有一棵树,我只借得这点水。”吴桐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刚刚借水的那几颗糙说,向南能走出去。”
许是那口水的缘故,七王渐渐有了力气,竟自己骑行了。待到huáng昏,还真让他们走出了大漠。这二十余人一眼看见了希望,jīng神为之一振,衰兵的模样一扫而去,向前狂奔。
渐渐地看到前方有了营帐,甚至有兵士走来走去。七王大手一挥,止住了脚步。吴桐一向耳聪目明的,向前方一扫,说:“那杆子上竖着胡夏的王旗,咱们这是绕到他们的后方来了。”
虽然对胡夏军恨得咬牙切齿,可这形势也由不得他们上前作战,七王决定绕过胡夏王帐,归营。谁知胡夏军的防卫也十分了得,远远看见了不明的来人靠近王帐,早就派了一支百来人的卫队追击了过来。
七王几年来战功卓越,又身为天朝王子,模样早就在胡夏军中流传开。胡夏军的小头目认出了七王,派了几名士兵回营通报。剩余的士兵只是将这二十余骑人马团团围住,并不出击。
七王看此形势,知道胡夏人这是要活捉自己。若将自己带到阵前侮rǔ,那天朝大军的士气将被重重打击;或者以自己的xing命威胁父皇,割地赔款丧权rǔ国。环顾自己这二十多个伤兵,再看看马膘人健的胡夏兵,这次是真要将命葬在此处了!
如此一想,七王竟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气。心中也无悲喜,只望着吴桐道:“这些年咱两个日日在一起,都说我养你像养个玩物,其实我心里拿你当最亲近的人。如今咱两个死在一处,你愿不愿意?“
“咱两个定然不能死在一处。你是人,寿命不过百年;我是jīng,只要元魂不灭,就能一直活着。“吴桐道。
“到如此境地,你还是这样说话。“七王笑起来:”我此刻倒真希望你是个jīng怪。“
七王环顾他四周的二十几人,虽已预知了结局,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惧色,大声吼道:“兄弟们,今日我们定然是要命丧此处了,但临死前也要拼得几个胡夏狗给我们陪葬!”
“好!”虽然只有二十几人,爆出的声音却响彻云霄。
“吴桐,给兄弟们唱首战歌!”七王看向吴桐。往日里,吴桐在营地也常常唱些自己写的小曲,他低音浑厚高音清亮,很得战友们欢心。
“好。”吴桐腼腆一笑,将一只琴架在马背上,挑弦弹了起来,铮铮弦音震dàng开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如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猛士们保家卫国的壮志一被激发,琴音消逝处,不待七王下令,二十余骑人马同时向胡夏军发起了攻击。
七王夺下敌人兵刃反手一刀削去了敌人的头颅,恰见吴桐cao着战马将胡夏兵踏在马下,脑海里电闪雷鸣:他的琴哪里去了?他的琴又哪里来的?
他大漠里哪里找来的那口水?
他身上的伤口怎么好的那样快?
他如今也该年近四十了,怎么依然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他说以前我日日砍他却从未替他担心?
以前在宫中,年幼的七皇子曾经为了一棵被他伤害的古桐树,一手掐腰一手指天:“若这棵树真能成jīng,我就遭天打五雷轰!”
敌人的鲜血喷溅了七王满脸,带着腥膻和热度的液体从七王脸上滴滴流下。
吴桐说:“我是一个品格高洁的树jīng。”
吴桐说:“我是吴桐,是个树jīng。”
平地里忽起大风,huáng沙漫天遮住了人眼,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银色的亮光,下一秒轰天的鸣响在地面炸开,吴桐从战马上飞身而出,卷了七王就地一滚。又四道炸雷在七王耳畔响起,轰得他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只见到吴桐笑着趴在他身上动了几下嘴,竟化作了片片淡烟,被卷在漫天的huáng沙中,再也找不到了。
七王心中如撕裂一般,huáng沙中长啸一声,双目眦裂,流下两行血泪。
那一战,天朝竟是赢了。七王二十余人趁天气异变狂风大作huáng沙蔽目之际,竟然突出重围,斩断了胡夏王旗,在胡夏后营里四处放火。前方作战的胡夏军见王旗已倒,以为后方失守,慌乱之中纷纷后撤。天朝军趁此良机一路追击,将胡夏军打得溃不成军。胡夏王此役中被七王斩杀,胡夏大乱,从此天朝西陲三十年不见兵刃。
传说,七王于绝境中反败为胜乃是得了天助。当日天气异变,huáng龙长啸一声从天而将,附了七王的体,这才有了七王后来以一敌百斩敌王的神勇。
可是七王大约是那一战被龙附体消耗了太多神气,凯旋之后竟无比消沉,脑筋也不太好使了。
圣上为七王接风后,七王请了皇命,要将他还是皇子时住的院子里的那颗梧桐移到七王府。
十皇子问他:“七哥,你要棵死树做甚?那树可不祥。咱们天朝军大胜的那日子,那树莫名就枯了,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当日京城明明也无风雨也无雷电的。后来一只大huáng鸟站在那枯树上叫了三天三夜,那叫声凄厉得吓人。”
七王漠然道:“我就想听那大huáng鸟叫。你没听说过么,梧桐上栖的可是凤凰。”
移树那天,一个huáng衣女子闯进了七王府对着七王破口大骂:“他都死了你也不让他安生,做什么把他移来移去!这个傻子,当初修人身就是为了让你遭天打雷轰,你做了什么骗他替你挡了天雷!”
七王摸摸枯树,说:“自小我就日日与他在一起,以后也要日日见到他。他既成了jīng,必然懂人qíng、知苦痛。当日肯为我挡天雷,心里定也愿意跟我守在一处。”
从此七王府多了一个叫羽翊的女子,日日坐在那枯树底下啼哭,边哭边骂。人们说,七王大约是战伤太多,伤了脑袋了。日日也不出门,就倚着那枯树,听那女子骂自己。
chūn花秋月,夏雨冬雪,转眼就是三年。
那天七王一早起来,正瞧见平日里从不往枯树靠的gān将在那枯树底下撒尿,被羽翊逮着:“死狗,跟你主子一样混蛋!我用眼泪浇灌了他三年,有可能就被你这泡尿毁了!我烧了你祭他!”
“这话怎么说?”七王抚着那焦黑树gān上的一道道刀口,问。
“你以为我天天是在这白哭吗?姑娘我的眼泪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王母娘娘求我一滴泪入药,也要看我乐不乐意!让你这泡狗尿一稀释,还有个屁用啊!”
“可是你看。”七王指着一根焦黑的枝子,稍上竟呈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绿色。
那一年,有个长身玉立的青年,抱着一只焦尾琴进了七王府,gān将看见他,欢快地在他脚上洒了几滴尿。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开文填标签之类的都是折磨的九他妈: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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