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时,声已哽咽:“我一直……我一直……”
赵仲儒不待他再说下去,镇定甩开腿上老狗,步伐略有不稳地走了过去,拥住他:“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第二日上午。
郑三冯良两人都懒懒的躺在chuáng上,也不起身。一起望着屋顶,数着檩条上的结疤发楞。
过了半晌,冯良道:“你chuáng顶也不支个布帐,这样落下灰来多脏。”
郑三嘟囔道:“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我多少年都睡惯了。”
冯良白了他一眼:“我睡不惯!”
郑三听清了话中的意思,登时jīng神起来:“好!那我现在就去砍树枝支架子!”
冯良唤住他:“你急什么?今日还是先去赵家看看罢。还有,你记得寻个门闩回来。”说到这里微微得意:“就现在用的那个破树枝,我昨天随便拨弄两下便撬开了!”
郑三啧啧了两声,瞅了瞅冯良脸色,便没敢调侃。只问道:“你能成?”
冯良一阵恼怒:“现在你倒知道问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说去就去!”
两人到赵家时,已是晌午时分。来应门的是赵先生,看起来神采飞扬,甚是夺目。郑三伸头向后望去:“赵二那小子呢?”
赵仲儒这才从后堂转出来,还一瘸一拐的。
郑三冯良均是一楞,两人对望大骇。
冯良一脸仰慕地望着赵先生。
郑三挤进门去,围着赵仲儒转了一圈,啧啧称奇:“看不出啊,仲儒兄……”
赵仲儒大怒:“想什么呢?我这是让狗咬了!”
赵先生在一旁微笑道:“确是如此,他昨夜来也不敲门,翻墙而入,结果被狗咬伤。”
郑三这才信了。由衷赞叹:“真是条好狗,我原先看走眼了!”
huáng狗宠rǔ不惊,依旧趴那里打瞌睡。
几人笑闹喧哗了一番,又凑一起吃罢了饭,除了赵仲儒,均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为畅快的一日。
郑三冯良回到家中,郑三忽然想起一事,问冯良道:“为什么你们不是中午进山,而是半夜来了?”
冯良皱起眉头:“是仲儒大哥执意如此。他本来听说贺公子在此,就要连夜赶来,我劝也不听。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改变主意了,非得要昨日后半晌才动身,问他缘故也不理我。”
郑三想了一回,嘿嘿笑道:“我晓得了!必然是我那两拳砸重了,他脸上留下了印记,他怕赵先生看见,亏了他的面子。所以才夜晚前来。”
冯良又惊又笑:“不能罢,仲儒大哥那么聪明能gān的一个人,怎么会计较这等小事。”
郑三嘿声:“不信你明日问他!这人从来都是最爱装的!”
冯良忽然想起一事:“这么说倒真有可能了,我原来这个笑……”说着露出一个标准的元宝笑来:“便是他教我的,我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两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猎户郑三正文终章
章节字数:2882更新时间:09-06-0523:00
如此又过了两天,冯良因着要打点铺面生意,需回城一趟。
正是qíng浓之际,郑三半日也不愿同他分开,便说:“我也同你一起进城罢?”
冯良奇道:“你进城去做什么?我有正经事要办,没功夫陪你的。”
郑三想了片刻,寻出一个由头来:“那日里我与那李达喝酒的时候,酒酣之际,隐约听他说起赵仲儒似乎背着什么官司,被官府缉拿的。这事若是真的,只怕还要有麻烦。不如我去再探探他的口风。”
冯良笑骂道:“尽在那里胡说八道,李达又是谁,我都没听说过的人,你要跟便跟罢,还编得出这等没谱的事来。”
郑三这才想起,这几日里只是谈过了赵家的事,这人都忘了提及。于是便把那人行事说话讲述了一遍。
冯良听罢沉吟道:“你说他是代州人?当日的事他也晓得?”在屋内转了一圈,忽然顿住:“这事确实大有可能!我始终没想透仲儒大哥当日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提及时轻描淡写得很,照说不该那般容易才是。只怕真是如此,他怕我们忧心才未说明。”
说到此处一拍手心,向郑三道:“原来如此!我一直怨他没有与我通音讯,又纳闷他当日回家为何没有留下口信住址之类的。否则怎么会同贺公子错过这许多年。这么一说就对了!”
旋即犹豫起来:“若是真有人命官司,为何没有张榜通缉?这般无声无息似乎也说不过去。”马上又醒悟过来:“是了!那个官差索银之事,本也是见不得人的。只怕真追究起来官府的颜面也不好看,想来才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暗地里寻访缉拿了。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郑三见他忽喜忽忧,焦虑不安,出言安慰道:“日前我们也议过,这杜梨沟在官府文书上应该没有备案的,只要赵二不出山,便相安无事。那个李达是赵先生的旧识,想来不会为难与他。我当日里曾帮过这个李达一次,我去找个由头让他日后不来杜梨沟便是。”
冯良斟酌再三,也没甚么好法子,只得由他:“仲儒大哥想来也心底有数了,难怪他只是指使我来回奔波。你去试探下,若是能成,那回来再同他讲便是。若是不成,也别露出什么破绽来让人起疑。”
郑三答应了,两人收拾完毕一起出山。进得城来,冯良去铺子里办事,郑三去酒楼一问,那个几乎长在酒楼的李达居然不在。无奈还得去趟军营。
到了营门口,守门的兵卒竟还识得他。问明了他的来意进去通报了。
郑三站在门口,心里只打鼓。他在冯良面前说得轻松,其实一点谱也没有。想起李达那个狡诈模样,便一阵阵发虚。只是这事gān系重大,推脱不得,才勉qiáng上阵。
过了片刻功夫,那李达果然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见了郑三便道:“郑大哥终于想通了么,要来从戎卫国的是罢,快进来快进来。”拉起郑三胳膊便往里拽。
郑三死死定住,还生怕不稳,一只手抱住营柱:“那日里酒醉,帐是你付的,我今日里是来还钱的!”
李达还是不放手:“银钱小事,说它作甚?快些与我去见元帅!郑大哥来的恰巧,再过两日我便调防去西境了,以后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今日里你能想通前来,可见是天意了!”
郑三听到他马上便要离开此地,还是再也不会回来,心中大喜。一时高兴手便松了,马上被李达拽了个趔趄,眼看要跌进营内,吓得他大叫:“我不要入伍!我只是来替人看看你的!”
李达听闻后放了郑三:“哦?这里还有人记挂着我么?”
郑三记得当日里他的酒醉之言,知晓他甚是在意赵先生,便道:“是我庄的一个教书先生,他知晓我进城,便托我来捎句话给你。还说不用通姓名,你晓得他是谁。”
李达双臂抱胸,神qíng高深莫测:“说来听听。”
郑三心中焦急,仓促间想不出什么话来。不知为何当日老爹临终嘱咐他的话忽然冒了上来:“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整天价在外晃dàng,趁早娶个媳妇过日子才是正经!”
李达脸色变了几变,高声笑了两下,声音殊无欢喜之意:“原来如此么?我真要感谢他惦记着!你让他放心,我定能让他称心如意!”说罢头也不回,进营去了。
郑三在那里站了一会,揣摩了半晌这究竟是好是坏,也没想出个道理来。又看天色不早,便急忙先回城同冯良会和去了。
和冯良如实说了此事,冯良也想不透彻,两人只好先回山同赵仲儒商议了再说。
两人回山后去了赵家,郑三扯了个学做饭的由头,推着赵先生进了厨房,让冯良和赵仲儒好有个对证的功夫。待到再出来时,那两人已经坐在桌前等着饭食。再看冯良面色舒展,想来已是无事,郑三也就放心了。
吃罢了饭,两人缓步回家。
郑三渐渐地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原来这一路上所见的村人,俱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瞧。初始他尚不服,别人瞪他他便瞪回去。后来刘老爹上前来,拉着他的手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你爹死的早,我看待你便同自家子侄一般。也是我平日照顾不周,现下竟然走到这般地步,真是有些对不起郑老哥。你也莫qiáng撑,刘老爹晓得你的苦楚。乡邻也都厚道,不会有人非议的,你日后同冯小兄弟好好过活便是。”
郑三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个什么说法,但听得他最后一句甚合心意,便点头应了。
刘老爹见他答应,颇感欣慰,转头又叮咛冯良:“虽然郑三他如此,但终究是个厚道孩子,也能做得营生,你既住下了,日后也莫要负他。”
冯良面色古怪,怎么都摆不出平日的笑来,紧闭着唇点头答应。刘老爹这才唠唠叨叨的去了。郑三只觉得纳闷,就要问冯良这是为何。
冯良也不做声,只是拉起他飞奔回家。郑三见他一进屋便扑到chuáng上,头埋进被子里,浑身抖得chuáng格格作响。未免有些不放心。碰了碰他:“这是怎么了,没事罢?”
冯良想着方才赵仲儒同他说话的qíng景。
他同赵仲儒说了李达之事,赵仲儒沉吟一下就认了。又听得郑三那话以及李达的反应,只是冷笑:“哼哼,我当日里就看出这小子不安好心。郑三这次倒也做得对了,真是难得。放心罢,他必然没脸再寻过来,你我都能安分过日子了。”
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面上浮出一个笑:“你也不用担心人言,你们出山这日我已经把事qíng说清楚了,你同他日后进出不用遮蔽什么。”
冯良一阵面红:“这也能成么?”
赵仲儒悠然道:“我同村人说,郑三因娶不上媳妇,寂寞难耐之下便寻你做了他的相公。只是碍着脸面,对外只说是朋友。”
冯良瞠目结舌半晌方道:“那你……你和贺公子,也是……也是如此说的么?”
赵仲儒正色道:“这怎么使得?我是因着同赵先生的先父相像,所以在山外认的义子。今日终于寻到兄长和义父故里,所以来落叶归根。连赵家大伯都晓得了!
想到此处,再对照村人以及刘老爹的模样,冯良实在按奈不住,握拳将chuáng板捶的砰砰做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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