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在昆州的鸣叫中,一声微微的“嘶啦”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穿破了空气,直直she入最前面的南越族众之中,只听见南越族众闷哼了一声,就倒地了,他的左胸,cha着一根利箭!
箭尾的黑羽,还在微微颤抖,可见she入速度之快速,力度之猛烈。
随即,更多的“嘶啦”的声音响起,那些利箭,不仅仅只是从前面发出,反而从四方而来,以猛烈的姿势,一根根she入到南越族众之中。
瞬间,就有好几个族人身上cha满了弓箭;弓箭从四面八方而来,但是他们,没有任何遮挡,只能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击落这些弓箭,只能以族人的身躯相互为掩护。
杀戮仍然在进行,就算这百余名族中有多么qiáng横的本领,此刻他们都无法挣脱这箭雨。那些弓箭,仍然不停地she杀过来。站在人群中间的赵嘉和是阿齐,从未感觉到死亡是如此接近!
当他们带着南越族人出发去韶县的时候,也曾想过死亡的感觉,但他们想的,是进入韶县之后,那些韶县百姓的死亡感觉。想到那样的死亡,他们会觉得有一种深深的快意。
他们也曾想着,韶县和广州府这些官员们,或许还在广州府路上苦苦守候,等待他们进入埋伏呢。
可是此刻,正陷入弓箭埋伏的,竟然是自己这一方!而在暗夜之中,赵嘉和阿齐根本就见不到发she弓箭的人,只感到的是,那似乎不停歇的弓箭。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围杀,赵嘉和阿齐身边聚集的族众,一个个地倒下,就连赵嘉和阿齐的手臂上,都中了一箭。
渐渐地,弓箭的密集程度减弱了,到最后,竟然停了下来。这个时候,三里亭前,只站着赵嘉和阿齐,还有十来个南越族人。
可是,即使箭雨停了下来,他们还是站着,并没有移动脚步奔跑。尽管南岭距离如此之近,但是赵嘉和阿齐都知道,即使只有一步的距离,他们,都不能再进入南岭之中了。
几步之遥,中间隔着的是生和死。
当弓箭停止she杀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大群士兵。这些士兵手里,都拿着弓箭,正对着赵嘉和阿齐他们,而站在这些士兵最前面的,竟然是本该赶往广州府的沈则高!
沈则高一脸笑意地站在那里,在赵嘉看来,极为刺目。
“你是怎么想到的?我会突袭韶县?”见到这样笑着的沈则高,赵嘉艰涩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濒死的感觉,已经散退了。此刻赵嘉反而平静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的,不是死亡的临近,而是深深的不解。
关于南越一族属下三大首领对自己不服的消息,早就散布出去了,而且石就的野心,在和谈之中也昭然若解,更有石就和沈家的定计。按照设想,此刻沈则高和韶县的守卫力量,已经被调离韶县了,怎么竟然能还有岭南卫在那里呢?
沈家派沈开善和石就秘密接触,还提供了广州折冲府的布防,还和石就商定了四月初四共同立功,沈家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将南越一族引向广州府,对自己来个请君入瓮之计——这一点,赵嘉早就清楚,也是他一力促成的事qíng。
他自认为这个计谋,做得不动声色,也想着,沈则高定必会和折冲府商量着,要在广州府路上击败南越的,可是,沈则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首领的计划,可谓尽善尽美,我差点就上当了。先是以石就为诱惑,让我们相信,石就真的会带着大首领前往广州府……如果不是我们恰好知道了石就和大首领的关系,说不定,此刻韶县,已在大首领手中了。”
沈则高在言辞上,并没有盛气凌人,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钦佩。赵嘉虽然败了,这个声东击西的战策,的确设得极好。如果不是因为沈宁和应南图来了岭南,说不定,自己就能上当了。
他没有想到,赵嘉竟然会是那样的身份!
“如果不是我凑巧知道,大首领的真正身份,说不定也会被大首领和石就蒙骗过去了。当年岭南的赵氏皇室,只剩下大首领这一支血脉了吧?”沈则高微微笑着,说出的这一句话,却令赵嘉眼睛瞪大!
这是比沈则高出现在这里,还要让赵嘉意外的事qíng,也是比濒死,还要让人难以接受的事qíng。这一个秘闻,沈则高怎么会知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王室后裔
如今,韶县那一场突袭,已经尘埃落定。
赵嘉和阿齐已经被俘,现已经被关押在韶县县牢;那两万余南越族众,死伤占了绝大多数,仅剩下两千余人被俘虏;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事的骆越首领乌得,则带着剩下的族人,迁往了南岭更深处……
虽则南越一族的血脉没有断绝,但是两万余死伤的青壮,是南越一族的有生力量。这一次南县突袭,重创了南越一族的根脉,没有几十年的时间,南越必不能恢复到现在的qiáng盛,岭南和南越一族的纷争,起码百余年内不会出现。
对于南越来说,这几乎是灭顶灾难,但是对于韶县,则是天大的喜事。南越一族的威胁,未来几十年都不会再出现,这对于韶县百姓来说,则是祥瑞福祉。
沈则高和许茂丰等人,在这一役中立下大功,相关的捷报喜闻,已经送往京兆了。现在,折冲府和岭南卫的大部分士兵,已经离开韶县了,还有一部分士兵留下来,协助沈则高善后,看守俘虏、收拾辎重、清点损伤等等……
是以这几天,沈则高一直很忙碌,而且忙的,都是善后小事,至于如何安置赵嘉和阿齐等人这样的大事,则还是要等兵部的旨意下来。在这之前,赵嘉和阿齐等人,就在韶县县牢里,呆着了。
韶县的突袭,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虽然这里来来往往的士兵,比以往多了不少,但韶县百姓的生活,基本恢复了平静。
沈宁和沈蔡氏等人,早就从地下密室上来了。在突袭期间,虽然韶县喊杀之声震天,但是她们躲在地下,也没有太真切的感受,仿佛感觉这一场突袭只是小儿戏一样。
如果不是韶县巡守的士兵增多了,还有城门外的láng藉和尸体,她们会以为这一场突袭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赵嘉是当年赵氏皇室后裔?可是为什么会成为南越一族的首领的呢?这个我真没有想到。”韶县县衙旁边的小院子内,应南图说着话。因为这一场突袭,应南图仿佛没有那么忙碌了,陪伴沈宁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他想到早前发生的事qíng,对这一点,仍然感到不解。
“其实,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如果不是翻看这《岭南疆志》,我也不会想到这个可能xing。却没有想到,那赵嘉,真的是赵氏皇室后裔。”沈宁拿过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岭南疆志》,笑着对应南图解释说道。
这个解释,既是实话,又不全是实话。
早前,在和谈准备的时候,沈宁就一直觉得,赵嘉和石就两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的一样。前世时,沈则敬在韶县平乱,沈宁还在京兆,是以对这一次平乱的过程,知道得并不清楚,沈则敬返回京兆之后,也甚少提及这一次的平乱。
从前世到今生,从京兆到岭南,沈宁经历了太多事qíng,有一些细节,或许关键,却一下子记不起来。就像当年救应南图之时,若不是沈宁去了坤宁宫,见到了坤宁宫中的香樟数,她也记不得关于应南图在安靖的事qíng。
这一次也是这样。
定下和石就合作、诱使赵嘉前去广州府的计策之后,沈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自己似乎算漏了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县衙后宅中的沈静派奴婢送来了一些书籍,让沈宁闲暇时得看,以打发时光。
这还是上一次沈宁去帮沈蔡氏参详嫁妆的时候,对沈静说的话语,还略略提及了,若是有关于岭南的相关书籍就好了。
沈静派人送来的书籍当中,就有一本《岭南疆志》,这是岭南大儒陈献猷所著,他是惠和年间的人,这本书,成书也有五六十年了。上面记录的,是陈献猷所到的岭南之处,当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初时,岭南有赵氏王。太祖问鼎,挥军南下,赵氏遂上表奏请,示俯首称臣,永岁朝贡,是为外藩……太宗时,赵氏反,率领集越之众十五万,复称王,一度占领广州府、香山府等地……后赵氏打败,赵氏子孙并几百部众出逃,乘船沿海西去不知所踪……”
这是沈宁从《岭南疆志》中独到的内容。岭南曾有赵氏王,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qíng,却没有人会将南越一族和当年的赵氏皇室联系起来。当年的事qíng,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而且当年,赵氏是乘船西去,怎么可能出现在南岭深山之中呢?
但是沈宁知道,赵嘉必定是赵氏王后裔。虽然不知道,赵氏后裔是怎样回到了南岭深山,但是这百余年的时间,当年的几百人,若是按正常的发展态势,与如今南越的三万族众,是对得上的。
更重要的是,看了这一段内容,沈宁终于知道,她是在哪里听说过赵嘉和石就这两个名字的了。这两个名字,是前一世的时候,沈则敬随意说出来的。
那是沈宁和上官长治定下婚约之时,沈则敬和沈俞氏已经从岭南回到了京兆,父母在讨论关于她的婚事事宜,说着司天台定下的日期等等这样的事qíng,也曾说到岭南道的qíng况。
“没想到,石就竟然为了我也没有想到,赵嘉,竟然是当年赵氏王室的后裔,更没有想到的是,石就竟然还是赵氏王室的家臣……”当年,沈则敬是说过这句话的。
想起了这一句话之后,沈宁就开始觉得,之前和叔祖沈开善定下的计划,有一个巨大的漏dòng。而石就和沈家的合作,或许,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石就既然是赵氏王的家臣,怎么会有争夺大首领的野心呢?虽然历朝历代不是没有过背主的家臣,但是赵氏王能够存在那么多年,他的身边还有石姓家臣,而且还是南越三大部的首领。那么,这石家,必定对赵氏王忠心耿耿,而石家,必定也极得赵氏王信任。
既然赵氏王和石家之间,有这样的信任和忠诚,为什么还会有石就赵嘉的不和传出来呢?石就怎么还会和沈家合作?怎么可能会将赵嘉引入到那种险地?
想一想,这都是不可能。但是,石就来到了韶县,并且还和沈家展开了秘密商谈,甚至还派人去了广州府勘查折冲府的布防。石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取信沈家和沈则高,以表示他的确有这样的野心。
那么就更说明了一点:赵嘉和石就另有所图。
他们的目的,真的是广州府吗?若是按照沈家和石就的计划,那么折冲府的士兵会受挫,而且沈则高会带着韶县的士兵前去广州府衙立功。那么,韶县这里,必定是守卫空虚,若是南越一族来侵,韶县必定无抵挡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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