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三十万人qíng(二)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可是户部要划拨二百万两给江南、河内治水,就要到仓部取钱了啊,这钱是要补上的啊……哥哥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可是那三十万两一定要补上啊,不然我一定会没命了……”罗士亨也真是后悔了,顾不得自己身上被踹痛的地方,拉着罗士敬的裤脚,痛哭流涕。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挪用户部的三十万,他一向很本份的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呢,如果不是听了那人的话,怎么会渐渐把胆子养大了,三万,五万,到最后的三十万,他真是后悔了……
“那人已经安置妥当了吧?”上官长治问李可安,品着三月的明前龙井,觉得甘醇无比。
“殿下放心,那人早就离开京兆了,收尾都清gān净了,再说罗士亨也不会有机会察觉这个人是我们专门放到他身边的。”听见李可安的回答,上官长治露出温文的笑意,嗅着龙井茶香,觉得舒畅不已。这个局布了两年了,为了不着痕迹地送那个人去到罗士亨身边,上官长治等人也费了不少周折,没想到这么快就到收尾的时候了,如果不是工部奏请浚河治水,罗士亨的事qíng都还没那么快bào露呢。
罗士敬,如果不是你手里有京兆府的两万京畿卫,又自诩纯臣又滴水不入,我怎么会想到从你弟弟处下手呢,也是你教弟无方,心那么贪胆子那么大,不过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有机会对你示好,让你欠我一个人qíng呢,至于罗士亨,只好怨你有一个京兆尹的哥哥了,还要怨那个哥哥这么疼你。上官长治这样想道,眼神暗了下来,有几丝不易察觉的yīn鸷。
“将那三十万准备好,让罗家再心急两天,要让他深切体会那种无路可走的绝处之感,只有到了无望之时才柳暗花明,他才会更加感激我,才会念着我的帮忙,才会偏向我这一边,那两万京畿卫才能为我所用。”上官长治对李可安吩咐道,打算将这个局延迟两天再收拢,会有效得多。
待沈则敬自考功司回来,他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如流处的事qíng,如流处是在他的建议下组办的,他对它的关切,自然也非一般,所以在听了沈余宏、沈余益的汇报之后,他没有像沈华善一样思考良多,而是果断地下了决定:相信这个消息,筹措三十万送去京兆府。
至于其他的事qíng,等过了京兆府这事再从长计议。
在这一点上,沈则敬和沈宁父女天xing,都要买下京兆尹这个人qíng,钱财可再赚,机会却难得。
在听到沈华善急需三十万,问沈则远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时,沈则远觉得自己的心肝也颤了颤,非是惊吓,而是深深的不解,怎么会需要那么大一笔钱?三十万对沈家来说虽然不会伤筋动骨,可是那么短的时间,也是一下难以凑齐,偏偏沈华善又没有说明又何用,只说是急需急用,催促得沈则远都有些着急了。
“需要两天吧。”沈则远快递地计算一下,准备好三十万两也需要不少的时间,过年前叔父沈得善送来三万两还没动用,沈家经营的龙井斋和“还来醉”酒坊等产业约有十万两流通现银,沈家库存和京郊各处庄子等也都可以凑得十二万两左右,剩下的那五万两,少不得要劳烦胡氏安和堂京兆分号了。
颜商听到沈则远的吩咐也觉得相当奇怪,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该问的绝不过问,当下协同沈则远往各产业调动银子,又亲自跑了京郊庄子把银票兑回来。那边沈则远也和沈胡氏一起拜访了安和堂分号的胡掌柜,胡掌柜对于这位胡家姑奶奶倒是很顺qíng,再说五万两对于安和堂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当下就亲自去钱庄取了银票给沈则远了。这样,到第二天晚上巳时,沈则远就把三十万两银票送到沈华善书房了。
一大早,专门给京兆府送菜的何婆子病了,她的侄子代替她把新鲜的果菜送来了。罗府门房看那年轻人长得周周正正的,脸色黝黑双手还有老茧,显然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不由得心生同qíng,也不疑有他,略略检查一下那一担果蔬,就放他进去了。
何婆子的侄子将果蔬送进罗府后厨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忽然内急起来,异常不好意思地向厨房的管事罗方请求借茅厕一用。罗方于是给他指了个地方,蔡侄子连声道了谢,急匆匆地往那个方向跑去,待他方便完之后,似乎觉得京兆府都一样,不由得迷了路,七拐八拐的,刚好遇到了正准备去伺候罗士敬的罗管家,何侄子对着罗管家嘀咕了几句,就见罗管家脸色微变,对跟着的两个小厮道:“老爷日前说最近的果蔬异常新鲜,正想给些赏赐呢,正好她侄子来了,我带他去见一见,讨点赏钱,你们就别跟着了。”两个小厮点头退下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罗士敬脸色深沉地看着何侄子,京兆府尹的威势最大限度地压了过去,却见那年轻人也不慌乱,还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家主人知大人有难,这三十万两银票用以解急,就当是和大人jiāo个朋友。”
“你家主人是谁?”罗士敬内心虽然震惊无比,脸色也异常平静,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他素知京兆官员没几个不往京兆府塞人的,但多年梳理下来,他自认为京兆府虽然不密似铁桶,却也不差了,难道是罗士亨那边走漏了消息?难道是户部知道了消息?不对,不会是户部,那么这个人是敌是友?送这银票来有什么目的?这个人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没有那么大馅饼会凭空掉下来。
“我家主人想要大人一个人qíng,将来有事相求时,请大人施以援手。所求之事,必是qíng理礼法之内。”蔡侄子转达了用三十万买人qíng的意思,主子说得很清楚了,这样一说,罗士敬肯定会答应了。
果然,只见罗士敬良久沉默之后,示意罗管家接过那三十万银两,随即他拿过笔墨,在一寸见方白纸上写下“浩浩”两个字,约定他日凭此字条兑现人qíng。他实在急需这三十万两来换幼弟一条命,罗士亨是他一手带大当儿子来养的弟弟,即使知道接了这三十万就等于把刀架在脖子上,可是他不得不如此啊。
何侄子依旧恭恭敬敬地收下了这个纸条,又给罗士敬问了安,这才跟着罗管家退了出去。
“什么,跟丢了?何婆子并没有什么侄子来送过菜来?”罗士敬听着罗管家的汇报,他让管家去跟踪何侄子,没想到没几下就跟丢了。再召来那何婆子一问,她根本就没有侄子,还正奇怪怎么她今天起晚了呢。罗士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技不如人啊,他第一次有如履薄冰之感,也第一次萌生了退意,这京兆官场是非之地,实在步步为艰啊。
“罗士敬八面剔透,唯一的弱点就是他幼弟了。好在此人素有季布之誉,既然留了字条,那就有用,且放着留待后用吧。”沈华善看着那纸条上的“浩浩”两个字,对沈余宏和沈余益说道,京兆府这个事暂时就到这了,也要开始考虑别的事qíng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罗士亨把那三十万填上了?京兆府哪里来的银子?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京兆府可资之财最多十万,我们都已经是推敲再三了的啊……这怎么可能呢……”李可安听着属下的禀告,冷汗都来了,怎么可能呢,他正准备和殿下前往京兆府呢,这可怎么办,他想起上官长治的手段,两年的布局毁于一旦,他都不敢想象上官长治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那两万京畿卫……
李可安感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可是那冷汗还在不断地落下,胆战心惊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上官长治。
“看来,是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了……”出乎意料,上官长治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责怪李可安,反而神色平静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其实他心都痛死了,两年的布局功亏一篑,说不出是什么心qíng,悔恨、不甘、憋屈,要是早两天就好了,恨不得冲去京兆府问个究竟,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抚李可安,他留着他还有用处。
“去查查京兆府这两日可有什么生人进去过,再去查查,京兆可有人家这两天调动钱银的,三十万不是小数目,应该能查得出来……”上官长治吩咐下去,这次的事qíng肯定是被人截胡了,可恨的是,他还不知道是谁,那个人怎么会知道罗士亨的事qíng?——其实沈家根本就不知道罗士亨的事qíng,上官长治同学,你想多了。
李可安诺诺地答应了,虽然觉得肯定查不出来——大永钱庄有着极其严苛的规定,保密之严,即使是太子也不敢轻易查探钱庄的事qíng,因为大永太祖上官伏曾主理过钱庄,钱庄的地位也非同一般,更何况不能亮明了身份去查,只能私底下去探听消息,这跟大海捞针也没有没有分别啊。
第三十八章猜猜我是谁?
话说罗士敬把三十万两给罗士亨填上窟窿。当事qíng解决之后,身为京兆尹的敏感让他回过神来,自己的弟弟他是知道啊,怎么会有这个胆子做这样的事qíng?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将他放到仓部去了,想到这,他连忙叫来罗士亨来细问究竟。
罗士亨正好也有事qíng要和罗士敬说,他也不是愚蠢的人,在把钱补上去之后,开始细想整件事qíng来。这一切,好像是从那个人出现后开始的,尤其在得知那个人,一直在他身边蛊惑着他挪用仓部银两的那个人莫名消失之后,罗士亨就觉得更奇怪了,连忙想要来告诉罗士敬。
这下罗士敬和罗士亨都知道了,这是一个局,针对的不是罗士亨,而是京兆尹罗士敬。罗士亨不过用来引他上钩的诱饵,那么送这三十万两来的人就是布局的人?可是他身上有何可图的?再过几年,他都要致仕了。
罗士敬迷惑了,当他通过层层暗道辗转得知罗士亨身边那个人似乎与五皇子幕僚李可安认识时,他迷惑的同时也出了一身冷汗。夺嫡之像虽还没显,可是其中的暗流他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是皇子,他身上有何可图之处?京兆府,两万京畿卫!
怀璧其罪啊,他此时才明白了,随即向长泰帝上疏:京兆府只留下一千京畿卫,其余京畿卫并入金吾卫,可避免京畿卫和金吾卫的冲突,更有利于皇城和京兆的护卫工作。
没有多久长泰帝就准奏了。自此,京兆府只有一千府兵,充当护卫之责,京畿卫并入金吾卫,是为金吾右卫;原金吾卫则称金吾左卫,还是保持了大永王朝原来的九卫军制,左右金吾卫共有兵将七万余,保护着皇城和京兆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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