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关峙甩衣旋身。
“哎,你——”
梁上君拉起她,“走罢走罢,明知道关峙不想说的东西一个字也bī不出,何必做徒劳功。”
六人离开歇脚茶棚,骑上两个时辰前经过的小镇上买的逮捕马匹,将上官道。
便在这时,一记长亮宏远的击打之声迎面撞。
声音源于一行尚在半里外向此方行近的对仗,远远看去,一行人有红有绿,有车有马,颇有些热闹。
“这什么声音?”邓玄学拨了一下耳朵。“从没听过。”
“说得就是,像锣不是锣,像钹不是钹。那些人是要出殡还是迎娶,敲得这是什么东西?”
“估计是鼓破了,或是锣烂了,才敲得出这怪声……”
“银巴。”早在闻那异响时,关峙目间微dàng波澜,下了马,远远避在路边。听身旁几人猜得实在离谱,又一径地jiāo语不休,忍不住吐露真实答案。
“什么银什么巴?”乔三娘瞟他。“你连这个也晓得?”
觑着那对仗逐渐行近,关峙掉身面向他处,口中未望答人疑问。“银巴,质为铜,外涂银色,行如锣,大小如钹,两片相击作声,声长且远行时驱邪逐祟。”
“这是哪家的怪异风俗?两片铜就能驱邪逐祟?”乔三娘不以为然,但盯着队的目光却热切起。“啧啧啧,虽然响声不入耳,女人们衣服穿得可真是很有见地,把女人最
“你怎知道?”乔三娘以话问,关峙则以眸问。
邓玄学耸肩,“简单,他们的牌子上写着呢。虽然那弯弯曲曲的咱看不懂,旁边标注的大方块字总不会错罢。”
乔三娘怪喃,“奭国献礼队?什么意思?文不通,语不顺的……”
关峙不转身,不睇目。只须这行对仗行过,便各奔前程。他与他们的瓜葛,早在许多年前即已斩断,无需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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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累了,还有多远才能赶到驿站?”
“照这张图上看,顶多再赶一个时辰,天黑前准能到了。”
“可咱们的水喝gān粮全被主子留给那些贫苦人了,主子口渴要喝水呀。”
“我去周边瞅一眼,看有没有河流……前面像是有一件茶棚,问主子一声能不能在那儿买点水喝gān粮?”“那茶棚也忒简陋……”
“可以了,出门在外,没有太多讲究,绛chūn,去买些水让大家都喝一口罢。”
耳闻这一语时,关峙左胸微怦,长眉收紧。
连梁、冯、乔、邓连带吉祥也都一脸的讶愕,五双眼睛齐刷刷落在那位走下车轿的绝代佳人身上。虽然对方一张无暇美颜上,眼睛以下以一层绯色的面纱蒙罩,但那身段婀娜,眉眼风流,凡是有生之年瞧过一眼的,很难再失记忆。
“这……也太巧了罢?走到这儿都能遇上?”乔三娘感叹。
关峙也作如是想。遇到奭国人,已是上苍之手拨弄出的巧合。遇到有她的奭国人,便成了上苍之手的戏弄。自古冤家多路窄,他们不算冤家罢?何以在各自的行路途中有此相逢?
“关先生,你不准备和人家打个招呼么?”梁上君掩口窃问。
“不管他想不想打都不成,人家看到咱们了……九二姑娘,这么巧,在此都能遇上,咱们真是缘分不浅呐,哈哈哈……”
冯冠武自作多qíng,紧走几步前去寒暄。谁知人家压根不作理睬,一双妙目,在不经意扫见路边几张不算陌生的脸孔时,先是诧异,后有疑怔,继之迷惑。转而,被一道魂牵梦系的背影夺去所有心神,晶泪盈浮,“关……”
“不得随xing。”她凛声。
佳人紧动纤足相随。随从跟上,“主子……”
随从不敢上前一步。
行至野间几棵高木之后,关峙停下。
“关郎,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等我么?虽知如斯可能太微茫,还是想要奢望。
关峙半侧身,问:“你应该是天历朝太后的寿辰而罢?”
“我不能确定他们中有没有人认识我。”不说话,她不会走。若那些人中有识得自己者,则有麻烦上身。
“关郎……”晶莹珠儿滑落眸眶,“我们那么久没有见,你……”
他浅发长叹,“你现在代表得是奭国,去做你摄政王妃当做的事去罢。”
隐六三
“如果是你,会如何出兵?”
楚远漠此问,问得是樊隐岳。
察际虽猖狂无谋,但毕竟是在沙漠中横行了几十年的霸主,偷袭未成,即弃以硬碰硬之法,遂策五万骑兵、三万步兵万和部落,占领红雀部落,霸红雀部落主的泥荒城,高筑
工事,遍步暗桩陷阱,以逸待劳。
羲军初跋至城下之初,因求胜心切,未探虚实,吃亏不小,遂退兵三十里驻下营地。诸将群集中军帐,樊隐岳与珂兰公主亦位列其中,共谋破城之策。楚远漠的发声一问,将诸人目光尽集樊隐岳。
“属下……”在诸道意味不一的凝觑视线下,樊隐岳淡然道。“属下赞成王参赞所言,不宜对泥荒城采以qiáng硬攻势。”
“再坚硬的城池我们也给它踏平过,这一座小小的泥荒城为何就不能qiáng攻了?”梁烈嗤声,眉目间轻鄙之色。“都督给末将五千兵马,一日内必把它夺下,拿察际老儿的人头给都督祭旗!”
“哪用得着副都督,jiāo给末将就好!”程光亦是未掩不耐。“要说这战场上,归根结底还是男人的天下。到今儿个惟一能让咱竖大拇指的女人,只有咱们王妃,那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上场杀敌,刀起人头落,痛快!”
楚远漠未语。
属将对樊隐岳的排斥早在意料之中,他也从未打算施以援手。若想在着男人充斥的世界里讨得一席之地,想让这些刀口舔血的男儿们一视同仁,她必须证明她拥有足以在此生存的能力。当年娇娜也是经过了数次的战场搏杀,方收获他们的由衷敬重,她亦要走过这一步。
王文远暗瞥樊隐岳一眼,道:“泥荒城墙外涂本地特产的一种黑泥,耐温防火。内则以青石铸就,极其坚固难摧。就算以pào火攻之,怕也无法再短时内破墙而入。且不说外二十里尽埋机关,目前我们只知地下埋着火药,有无其它尚未可知。若qiáng攻,是要以咱们兵士儿郎的血ròu之躯去铺路么?”
程光皱眉,“那你说以什么法子最好?”
王文远拱手,“樊参赞的意思呢?”
“可……”
梁烈巨手响拍桌案,“珂兰公主,不如您说说,您可是王妃最好的姐妹,好歹也该有王妃的三分风采罢。”
从戎之人直xing直肠,他这句话,打断了樊隐岳,开罪了珂兰,本人尚浑不自知。
“既然梁将军抬举,珂兰也就直说了。”公主殿下虽不悦,仍能侃侃而言。“我幼时与红雀部落主的大女儿是很好的朋友,曾在泥荒城住了有一年之久,这座城南与东面都是一望无际的糙原,北边是沙漠,西边则是绵延的红雀山脉。因为山势巉岩,有天险之说,西门也是四道门中防卫最松的一环。”
楚远漠眸生熠亮,“所以呢?”
“那时我与婉琳镇日到山中打猎,识得一条通向西门的小路。当时是我们两个仅知的秘密,婉琳早已在几年前嫁了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对旁人说起过那条路,但一个孩子的话,就算说过,也引不起足够的重视。”
“你如今还能找得到那条路?”
“应该不难。”
“泰明,明早趁着晨间大雾,带jīng兵五十,保护珂兰公主前去探路。”
此堂议至此告罄。
诸人陆续出账,督案后的楚远漠睐着樊隐岳向外行走的jīng致侧影,yù把佳人叫住,但唇张了张,终是作罢。以她的xing子,他若出言安慰,反而是令她难堪罢。何况,那类事他并不擅长。
“樊参赞。”中军帐两丈开外,儒冠儒服的王文远在少人经过的僻静处候立。
“王参赞。”她微礼。
“在下想请问樊参赞不曾出口的妙计。”
“糙民也想请教王参赞成竹在胸的良策。”
“不如你比我效仿先贤,各在掌中书字如何?”
“等珂兰公主回再写不迟。”
“樊参赞已经料定胜负了么?”
“没有。”樊隐岳摇首,“在下初历战场,不比王参赞的神谋善断。”
“唉,此乃战场上的无奈,有时明知结果,亦阻拦不住一场必败的尝试。因无此小败,便无其后大胜,只能把它当成胜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聊作安慰。”
“隐岳受教。”
王文远眸闪激赏,敛衽一礼,“樊参赞,有时间你我不妨互作探讨。请早作歇息,告辞。”
翌晨,珂兰寻到了记忆中的那条路。
隔日,羲军队泥荒城作两次pào火轰击,发起几次佯攻。
夜幕笼罩,子正之时,梁烈、珂兰两千兵士轻装向后急跋十里,再绕行北边沙漠,进入红雀山脉,沿那条形成在山峰林木间的小路到达泥荒城西门,破城而入。但,攻进城中,遭遇殊死顽抗,一场激战在黑夜中展开,泥荒城城头始终未如事先部署的那般竖起南院大王王旗以溃敌军士气。
是夜,樊隐岳一直在无灯的帐中盘腿静坐,将近寅正时分,帐内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而且,带着鲜血的锈腥之气,令她不适颦眉。
“你杀了人?”
“对,我杀人了,杀人了,杀……”
樊隐岳将处于亢奋、限于愕惑一时不能自处的少年揽进怀里。
少年紧紧将她抱住,在她肩头颤栗,“姐姐,我杀人了,杀人了呢,杀……”
“你当下是一个兵士,踏的是一条征途,,杀人时你无法规避的。”她突然羡慕起他。他第一次杀人,竟然有人给他一个怀抱。
“姐姐,你明白别人的血喷到自己身上的感觉么?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吐了出,如果不是不想被扑上的人杀掉,我当真会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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