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远漠凝神屏气,严阵以待。
飘忽人影从樊隐岳右侧摹现,剑刃抹向她颈喉。
“小心!”楚远漠扬掌,以掌风将她排到地上。
混蛋!偷袭者大骂,方待回剑再战,脚踝却受狠狠一拧。不得已,他隐没身形,乘乘离去。
“姐姐……”
“你住嘴,今晚不想和你说话。”
“姐姐……”
“住嘴!”
“我住嘴,我偏要说!那个楚远漠并不是真正喜欢姐姐,我刺向你时,他没有极力救,没有以身替你挡剑,他的喜欢太浅,你不要上当!”
“我要你做的事呢做了多少?”
“我……”
“若你十日内没有任何进展,不要叫我姐姐!”
“十日就十日,可是,我还是要说,千万不要上了楚远漠的当,不要喜欢上他……”
“……出去!”
“我出去了,你就不会喜欢楚远漠?”
隐六六
南院大王府。
南院大王乃真孝子,虽因二弟之事与太妃龌龊,但其后为不使母亲触景伤qíng,准许庶太妃部落将二弟接去休养,摆明了在母亲和兄弟当中,他最终选择的,是自己的母亲。
然而,心毕竟被伤过了。兹那日亲睹儿子在鞭笞了最得力的大丫鬟慡落始,叶迦氏连最爱的戏曲也给戒去,镇日怏怏少乐,郁郁寡欢。
因之,整个府里的大小管事又开始为给太妃cao忙起。反正这大千世界,不是只有戏曲能为人抒怀解闷。今日敲书,明日评弹,再写惊险杂耍,热闹把式,纵不能使太妃欢颜大绽,至少不见眉头深锁。不求有功,但求无功。
今儿个,有幸赚取王府赏银的,是一位评书先生。
“察得明,记得你几天前已经为太妃叫过一回评书了,今日又叫,不怕太妃听厌了?”话者,浓眉大眼,宽额方颔,戴蓝翎罩帽,裹云绒披肩,戴着翡翠指环的纤指端着一碗顶级乌龙茶,涂着明艳兰蔻的丰唇chuī着茶面的浮叶,凉凉道。
这可是大羲国里顶难伺候的主儿呢,察得明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子,答:“这一回是个新人,听说在福泰茶楼刚说了三天工夫,便打响了名头,现今儿人去福泰楼喝茶,有一多半是冲着这位评书先生去的呢。”
“你这嘴像说书的了,福泰楼何时要指着一个说书的赚客了?”
“奴才不敢打诓语,奴才昨儿下午去试听了半堂,着实不错,才敢把人叫进府里给太妃解闷。”
“行了,珂莲。”叶迦氏兴味索然,“不过是解闷而已,把人叫进罢。好,给赏;不好,赶紧给打发了就好。”
察得明紧着称“是”,撩开门上垂帘,招手,“进罢,咱们太妃说了,你说得好,会给打赏,赶紧着门外的说书先生并没因这催促声快上一分,照样是步履闲适,姿态从容,进门,微施一礼,眼观鼻鼻观口,长身而立。
“这是……说书先生?”叶迦氏讶声。
“是,人都叫他关先生,虽然才撂了几天的摊,在延定城已经有不少的熟客了……”
“好啰嗦。”珂莲不耐挥手。“察得明,把人领进就没你什么事了,赶紧下去看着奴才们把我的燕窝给炖好,那可是上好的金丝血燕,一点都不能大意了。”
公主殿下与其说惦记着那盅燕窝,不如说忙着以目光吞噬面前男子风流姿态。
羲国的男人里,千个万个也挑不出这么一个罢?看那张脸皮,全无她举眼所见的男人们坑巴粗糙样儿,细致得连做女人的她也要自然弗如,更莫说那每一样都好看到极点组合到一起更是jīng妙绝伦的五官。整人望去,这男子就似一块散着浩泽的美玉,又如一棵初初沐过山间清泉的玉树。这样的男人,她若放过,是一种罪过罢?
“你会说什么?说正史,还是野史?”叶迦氏问。
“糙民不会说史。”
可怜一手支颐,先让眼睛饱尝秀色,问:“那你说的是什么?”
“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糙民行走风尘,耳闻目睹,总有些怪事趣事,稍作编写便是一段故事。”
“这个好!快说给咱们听,听好了,本公主带你回泰定城享荣华富贵。”
叶迦氏颦眉,沉了声道:“珂莲。”
“婶婶生气了?”可怜不以为意,冁然粲笑。“婶婶什么都好,惟一的不好就是太认死理,要不然也不会到今天还为叔叔伤心。”
“你——”叶迦氏气结,拂袖。“这故事留给你自己听罢!”
“是,婶婶,您尽管回去对着无人的屋子做您的怨妇弃妇,可怜我一人在这边儿及时行乐。”
叶迦氏气得色变,“你……你实在是……”
可怜磕一口瓜子,闲闲道:“我有说错么?这些年,您不是让自己或在戏里,就是把自个儿摧残在一个不可追回的梦里。叔叔负了您是他的错,您放不开是您自己的事,天底下没人欠您什么,您折腾折腾去,折腾得也只您自个儿,况且,如今您已经把最能得您心意的伶人给驱走了,您连戏也没有了,要怎么过呢?要不您gān脆把那位让翟驸马得了相思病的小樊先生从南院大王身边儿叫回,好让您继续活在戏里?”
“你……”
“还是坐下听故事罢,有这么养眼的说书先生,何必自己钻在牛角尖里出不去?”珂莲美眸有媚有魅。“说书先生,快讲故事,本公主不要什么才子佳人,最好将一些偷qíng私奔的,那才合公主胃口”
风流倜傥的说书先生,就此入了珂莲公主的眼。本想要一段露水姻缘,不意兹此错入qíng爱歧路,只落得个神痛心碎,万念成灰。
知觉回笼,先袭提后脑上的麻痛。樊隐岳张开双眸,尚未适应的瞬间,一声尖叫就要bī出——
四遭黑暗充斥,她以为,自己又陷进了地宫的梦靥里。
“醒了?”男人的声音沉稳渡进耳内。“我方才为你粗略察过,并未受伤。自己活动一下手脚试试”
“这是哪里?”她颤问。
“关押我们的地牢。”
她喉间抽紧,“……地牢?”
“你……害怕?”男人语透笑意。“原要樊先生失态,找一间地牢就好。”
她切齿,“闭、嘴。”
“嗯?”他愣了愣,“你真的害怕?”
她环抱双膝,把头埋入,一时间,柔弱彰显无余。
他隐约见得她当下姿态,心臆不由一折,缓声道:“不怕,我在这里。”
她不动不语。
“唉……”不妙了。似乎,他比自己想得还要喜欢她呢。他伸臂,将她拥入胸廊,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个拥抱,不见丝毫qíngyù,之间怜惜无数。“放心,我们很快便会离开这里。”
她没有挣扎,仍以那个最能给自己安全的姿势,静静靠他怀里。
“早知道你会害怕,我不会任他动手。”他道,语内懊恼与恚俱在
隐六七
我料定他会在今夜动手。你走出中军帐时,他目光曾在你背上停顿。本王稍顷出账,果然就见他大与你说话,且引你行向偏僻处。”
她遽然一惊。
今夜,出了中军帐,在她走到自己营帐时,等在帐侧的是……
“樊参赞,在下有事请教。”
“请讲。”
“有关用兵之道,樊先生似乎颇有见地。”
“阁下虽都督南征北战,临战经验非隐岳能比。就算想讨教,也不该找我。”
“在下这些天听樊参赞献计献策,实在是教在下称服。在下不好去打扰都督,只得麻烦樊参赞。关于樊参赞所说从内着手,在下第一步该从哪里着手呢?第二步又……”
以话作诱,以身为引,有意无意调她远离军营。随后,她察觉身后有突袭动迹,按捺住不作应击,脑后受手刀劈中。让自己保有一丝浅微一时,任凭外力辗转。
“……他便是那个内jian?!”
“对。”楚远漠不想点头,却不得不点。
“可他为何要抓我?”
“想牵制本王。”
“以我牵制阁下?”
听她怪异口吻,他笑,“是呢,至少他认为你能分散本王的一些心思。”
“也就是说,我会落到此处,与王爷故毁形象大有关联?”若他不给人错觉,别人又何以错觉?始作俑者,还是这位兴致突的南院大王。
“唉。”他皱眉佯叹。“连本王也没有想到,本王的一反常态,收获不止其一其二,还有其三。让樊先生吃苦,本王很湿过意不去呢。”
她反唇相讥,“王爷忘了,还有其四。”
“其四?”
“王爷也做了阶下囚。”
他轻笑,“多谢提醒。”
“糙民不明白的是,他如何掳得了王爷?他在王爷身边呆了已非一日,若能掳,为何不早早动手?”
“本王中了他的迷药。以受到对付樊先生,以迷药对付本王,看他还有些良心。”他勾唇,半是讥人半作自嘲。“那时,本王见他要把你带走,忽然间一时兴起,现身问他发生何事。他当事表qíng可谓丰富极了,言樊先生突然晕厥,可能是中了沙漠上常见的寒症,然后……一股异样香味钻进鼻孔,本王清醒过,便是这处。”
“一时兴起?”她垂眸,唇角乏笑。“王爷这一生,应该有很多个一时兴起罢?您可为您的一时兴起后悔过么?”
“为什么要后悔?”他浑不经意。“本王现身,不止是为了樊先生,还要试他是否敢对本王出手。”
“结果呢?”
“结果本王身陷此处,有一日杀他时不必心软。”
“他背叛你,你仍要找个理由放下得手去杀他?你不怕他趁你昏迷时,取了你的xing命?”
“他不敢。”
“如此笃定?”
“若无这份笃定,本王不会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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